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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言历史文本选编

先秦

利簋guǐ铭文

武王{珷}征商,唯{住}甲子{党}(公元前1046年1月20日),岁{减}(木星)(当空),克昏{旋}{执}(黄昏到次日晨){又}(占)商,辛未(甲子日后七天),王在{才}{器}{自}(地名),赐{易}{又}(右史)(人名)(铜),用作{乍}[先人]{理}公宝尊{蹲}彝。

石鼓文

石鼓文是先秦时刻石文字,因其刻石外形似鼓而得名。共计十枚,高约三尺,径约二尺,分别刻有大篆四言诗一首,共十首,计七百一十八字。原石现藏于故宫博物院石鼓馆。


吾车既工(造好),吾馬既同(齐备)。吾车既好(美好),吾马既阜(丰壮)
君子員(周围)(猎),員獵員游。麀鹿(母鹿)速速,君子之求。
骍骍角弓,弓兹以持。吾敺(驱)其特(首鹿),其來趩趩。
[ ]炱炱,即篽即埘。麀鹿趚趚,其来亦次。
吾驱其朴,其来[ ],射其猏蜀。

(河)殹沔沔,烝彼淖渊。鰋鲤处之,君子渔之。
濿(浅水)有小鱼,其游汕汕。帛(白)鱼皪皪,其盗氐鲜。
黄帛其鯾,有鲂有鲌。其𦚏zhuāng孔庶。
(喂)之毚毚,汗汗搏搏。其鱼维何,维鱮维鲤。
何以苞之,维杨及柳(编筐)

(猎)车孔安,鋚勒(马辔)冯冯。四众(侍卫)既简,左骖(旗)幡幡,右骖健健。
吾以跻(登)(高)原,吾戎(队伍)止陕(地)。宫车其泻(流水),秀弓待射。
麋豕孔庶,麀鹿雉兔。其逋有陈,其[ ]奔奔。
太子出阁,亚昊襗,执而勿射。
多庶(众人)跃跃,君子攸乐。

(君子之)车[ ],贲髤真[ ]。[ ]弓孔硕,彤(红色)矢[ ]。
四马其泻,六辔骜。徒驭孔庶,鄜宣搏。
(巡视)车载行,戎徒如章,原隰(低湿之地)阴阳。
趍趍骆马,射之族族。予如虎,兽鹿如。
多贤,陈(列)禽,吾获允异。

癸(日),零雨。流迄滂滂,盈盈渫济(渡河)
君子即涉,涉马流。汧殹洎洎,萋萋。
方舟囱逮,自鄜,徒驭汤汤,维舟以行。

或阴或阳,极深以桨。于水一方。勿止。
其奔其吾,其事。

[ ]猷(弯路),作原作[ ]。道(路)澄我司,[ ]除。
帅彼陂(坡地)[ ],草为卅(三十)里。[ ]微,秩秩攸罟(渔网)
栗(树),柞(树)(树)其。椶(棕树)(乌桕)祈祈,鸣。
亚箬其华,为所游优。盩导二日,树五日。
,,而师。弓矢孔庶,。
以。左骖,滔滔是炽。不。
具获信复,具盱来。其写,小大具。
来乐,天子来。嗣王始,故我来。

,天虹彼,走。济济马荐,栺栺芄芄。
微微雉(野鸡)立,心其一。之。

吾水既清,吾道既平。吾既止,嘉树则里,天子永宁。

日维丙申(日),旭旭薪薪,吾其周道,吾马既陈。
秀□康康,驾弇,左骖骜骜,右骖趚趚。
牝,毋不,四翰骊骊。
,公谓大,金及如,害不余佑。

吴人怜亟,朝夕敬。载西载北,忽牿忽代。
而初[ ],献用[ ]。[ ],[ ]大祝。
曾受其庸,[ ]种寓逢,中囿孔[ ],[ ]鹿[ ]。
吾其[ ],緟緟大[ ]。[ ]求有,[ ]是。
(多缺失)

何尊

唯王初堙(迁)宅于成周,复禀武王礼福自天。在四月丙戌,王诰宗小子于京室曰:“昔在尔考公氏,克逑(仇)文王,肆文王受兹大命。唯武王既克大邑商,则廷告于天,曰:‘余其宅兹中或(国),自之乂民。’呜呼,尔有唯小子亡识,视于公氏,有庸于天,彻命敬享哉!助王恭德欲天,临我不敏。”王咸诰何,赐贝卅朋,用作□公宝尊彝。唯王五祀。”

墙盘

曰古文王,初盩和於政,上帝降懿德大甹,匍有上下,受萬邦。圉武王,遹征四方,達殷民永,不鞏狄虘,伐屍童。憲聖成王,𠂇右绶剛,用肇徹周邦。康王,兮尹意宖魯邵王,廣楚荊。隹南行。穆王,井帥宇誨。寧天子,天子文武長刺,天子無匄。祁上下,亟慕,吳亡昊。上帝司夒,尣保受天子令,厚福豐年,方亡不窋見。青幽高且,才微霝處。武王既殷,史勅且乃來見武王,武王則令周公舍,於周卑處。乙且,匹氒辟,遠猷心子。明亞且且辛,毓子孫,多孷,角光,義其烟祀。文考乙公,,屯無誎,辳嗇戉隹辟。孝友,史墙夙夜不窋,其日蔑历。弗敢抯,對揚天子丕顯休令,用乍寶彜。刺且文考,弋受爾。福褱錄,黃耇彌生,龕事氒辟,其萬年永寶用。

宰兽簋

唯六年二月初吉甲戌,王才(在)周師录宮,旦,王各大(格太)室,即立(位)。(司)土白(榮伯)右宰内(獸入)門立(中)廷,北(嚮)。王乎(呼)内史尹中(仲)冊命宰?(獸)曰:“昔先王既命女(汝),今余唯或?(又申)?乃命,?(賡)乃且(祖)考事,??(司)康宮王家臣妾,奠?(庸)外入(内),母(毋)敢無??(聞知)。易女(錫汝)赤市(鲅)幽亢、?(攸)勒,用事。”???(獸拜稽)首,?(敢)對?(揚)天子不(丕)顯魯休命,用乍?刺且(作朕烈祖)幽中(仲)益姜寶??(簋),??邁(獸其萬)年子子孫永寶用。

公乘得守石刻

監罟(捕鱼)(守,避免与后文重字)臣公乘(姓氏)(名)守丘(战国时期中山国王之陵墓),其臼(年齿)将曼(老迈),敢(盼)(请)後來賢者。

商鞅:弱民

民弱国强,国强民弱。故有道之国,务在弱民。朴则强,淫则弱。弱则轨,淫则越志。弱则有用,越志则强。故曰:以强去强者,弱;以弱去强者,强。
民,善之则亲,利之用则和。用则有任,和则匮,有任乃富于政。上舍法,任民之所善,故奸多。
民贫则力富,力富则淫,淫则有虱。故民富而不用,则使民以食出,各必有力,则农不偷。农不偷,六虱无萌。故国富而贫治,重强。
兵易弱难强。民乐生安佚,死难难正,易之则强。事有羞,多奸;寡赏,无失。多奸疑,敌失必,利。兵至强,威;事无羞,利。用兵久処利势,必王。故兵行敌之所不敢行,强;事兴敌之所羞为,利。法有,民安其次;主变,事能得齐。国守安,主操权,利。故主贵多变,国贵少变。
利出一孔,则国多物;出十孔,则国少物。守一者治,守十者乱。治则强,乱则弱。强则物来,弱则物去。故国致物者强,去物者弱。
民,辱则贵爵,弱则尊官,贫则重赏。以刑治民,则乐用;以赏战民,则轻死。故战事兵用曰强。民有私荣,则贱列卑官;富则轻赏。治民羞辱以刑,战则战。民畏死、事乱而战,故兵农怠而国弱。

李斯:挟书律[简]

丞相李斯[对秦始皇]曰:
五帝不相复,三代不相袭,各以治,非其相反,时变异也。
今陛下创大业,建万世之功,固非愚儒所知。且越言乃三代之事,何足法也?
异时诸侯并争,厚招游学。今天下已定,法令出一,百姓当家则力农工,士则学习法令辟禁。
今诸生不师今而学古,以非当世,惑乱黔首。
丞相臣斯昧死言:古者天下散乱,莫之能一,是以诸侯并作,语皆道古以害今,饰虚言以乱实,人善其所私学,以非上之所建立。今皇帝并有天下,别黑白而定一尊。私学而相与非法教,人闻令下,则各以其学议之,入则心非,出则巷议,夸主以为名,异取以为高,率群下以造谤。如此弗禁,则主势降乎上,党与成乎下。禁之[则]便。
臣请史官非秦记皆烧之。非博士官所职,天下敢有藏诗、书、百家语者,悉诣守、尉杂烧之。有敢偶语诗书者弃[处决][于市集]。以古非今者族。吏见知不举者与同罪。令下三十日不烧,黥[脸上刺字]为城旦。所不去者,医药卜筮种树之书。若欲有学法令,以吏为师。

附:《史记·秦始皇本纪》
始皇闻[方术士侯生、卢生]亡,乃大怒曰:“吾前收天下书不中用者尽去之。悉召文学方术士甚众,欲以兴太平,方士欲练以求奇药。今闻韩众去不报,徐巿等费以巨万计,终不得药,徒奸利相告日闻。卢生等吾尊赐之甚厚,今乃诽谤我,以重吾不德也。诸生在咸阳者,吾使人廉问,或为訞言以乱黔首。”
于是使御史悉案问诸生,诸生传相告引,乃自除犯禁者四百六十余人,皆阬之咸阳,使天下知之,以惩后。

秦 金布律

官府受钱者,千钱一畚,以丞、令印印。不盈千者,亦封印之。钱善不善,杂实之。出钱,献封丞、令,乃发用之。百姓市用钱,美恶杂之,勿敢异。
布袤(长)八尺,幅广二尺五寸。布恶,其广袤不如式者,不行。
钱十一当一布。其出入钱以当金、布,以律。
贾市居列者及官府之吏,毋敢择行钱、布;择行钱、布者,列伍长弗告,吏循之不谨,皆有罪。
有买(卖)及买(也),各婴(系木签标明)其价;小物不能各一钱者,勿婴。
官相输者,以书告其出计之年,受者以入计之。八月、九月中其有输,计其输所远近,不能逮其输所之计,……移计其後年,计毋相繆(谬)。工献输官者,皆深以其年计之。
都官有秩吏及离官啬夫,养各一人,其佐、史与共养;十人,车牛一两(辆),见牛者一人。都官之佐、史冗者,十人,养一人;十五人,车牛一辆,见牛者一人;不盈十人者,各与其官长共养、车牛,都官佐、史不盈十五人者,七人以上鼠(予)车牛、仆,不盈七人者,三人以上鼠(予)养一人;小官毋(无)啬夫者,以此鼠(予)仆、车牛。豤(牛仔)生者,食其母日粟一斗,旬五日而止之,别?(分开喂养)以?(假)之(借出)。
有债於公及赀、赎者居它县,辄移居县责之。公有债百姓未偿,亦移其县,县偿。
百姓?(假)公器及有债未偿,其日?(?)以收责之,而弗收责,其人死亡;及隶臣妾有亡公器、畜生者,以其日月?其衣食,毋过三分取一,其所亡众,计之,终岁衣食不?(?)以稍偿,令居之,其弗令居之,其人死亡,令其官啬夫及吏主者代偿之。
县、都官坐效、计以负偿者,已论,啬夫即以其值钱分负其官长及冗吏,而人与参辨券,以效少内,少内以收责之。其入赢者,亦官与辨券,入之。其债毋敢逾岁,逾岁而弗入及不如令者,皆以律论之。

官啬夫免,复为啬夫,而坐其故官以赀偿及有它债,贫窭毋(无)以偿者,稍?其秩、月食以偿之,弗得居;其免?(也),令以律居之。官啬夫免,效其官而有不备者,令与其稗官分,如其事。吏坐官以负偿,未而死,及有罪以收,抉出其分。其已分而死,及恒作官府以负债,牧将公畜生而杀、亡之,未偿及居之未备而死,皆出之,毋责妻、同居。

县、都官以七月粪公器不可缮者,有久识者靡?之。其金及铁器入以为铜。都官输大内,内受卖之,尽七月而觱(毕)。都官远大内者输县,县受卖之。粪其有物不可以须时,求先卖,以书时谒其状内史。凡粪其不可卖而可以为薪及盖?〈蘙〉者,用之;毋(无)用,乃燔之。
传车、大车轮,葆缮参邪,可?(也)。韦革、红器相补缮。取不可葆缮者,乃粪之。
授衣者,夏衣以四月尽六月禀之,冬衣以九月尽十一月禀之,过时者勿禀。後计冬衣来年。囚有寒者为褐衣。为?布一,用枲三斤。为褐以禀衣;大褐一,用枲十八斤,值六十钱;中褐一,用枲十四斤,值?六钱;小褐一,用枲十一斤,值卅六钱。已禀衣,有馀褐十以上,输大内,与计偕。都官有用其官,隶臣妾、舂城旦毋用。在咸阳者致其衣大内,在它县者致衣从事之县。县、大内皆听其官致,以律禀衣。
禀衣者,隶臣、府隶之毋(无)妻者及城旦,冬人百一十钱,夏五十五钱;其小者冬七十七钱,夏?四钱。舂冬人五十五钱,夏?四钱;其小者冬?四钱,夏卅三钱。隶臣妾之老及小不能自衣者,如舂衣。 亡、不仁其主及官者,衣如隶臣妾。

前223年,黑夫,惊给兄衷的家书

家书一

二月辛巳,黑夫(男二)、惊(男三)敢再拜问衷(男一),母毋恙也?黑夫、惊毋恙也。
前日黑夫与惊别,今复会矣。
黑夫寄益就书曰:遗(给)黑夫钱,母操夏衣来。今书节(即)到,母视安陆丝布贱,可以为襌裙襦(夏衣)者,母必为之,令与钱偕来。其丝布贵,徒(以)钱来,黑夫自以布此。
黑夫等直佐淮阳,攻反城久,伤未可智(知)也,愿母遗黑夫用勿少。
书到皆为报,报必言相家爵来未来,告黑夫其未来状。闻王得苟得…

毋恙也?辞相家爵不也?书衣之南军毋……不也?
为黑夫、惊多问姑姊、康乐孝须(嬃)故尤长姑外内(?)……
为黑夫多问东室季须(嬃),苟得毋恙也?
为黑夫、惊多问婴记季,事可(何)如,定不定?
为黑夫、惊多问夕阳吕婴、匾里阎诤丈人(二老者)得毋恙……矣。
惊多问新负(妇)、妴(婉),得毋恙也?新负勉力视瞻丈人,毋与……勉力也。

家书二

惊敢大心问衷,母得毋恙也?
家室外内同……以衷,母力毋恙也?
与从军,与黑夫居,皆毋恙也。
……钱衣,愿母幸遣钱五、六百,布谨善者毋下二丈五尺。……
(借)用垣柏钱矣,室弗遗,即死矣。急急急。
惊多问新负、妴皆得毋恙也?新负勉力视瞻两老……

惊远家故,衷教诏妴,令毋敢远就若取新(薪)(柴),衷令……
闻新(占)地城多空不实者,且令故民有为不如令者实……
为惊祠祀(问神灵),若(显示)大发(废)毁,以惊居反城中故。
惊敢大心问姑秭(姐),姑秭(姐)、(姑)子彦得毋恙……?
新地(进)入盗,衷唯毋方行新地,急急急。

(黑夫、惊为秦国士兵,时三男抽二士兵需自备内衣)

前89年,刘彻:轮台诏

前有司(政府部门)奏,欲益民赋三十助边用,是重困老弱孤独也。而今又请遣卒田轮台。
轮台西于车师千余里,前开陵侯击车师时,危须、尉犁、楼兰六国子弟在京师者皆先归,发畜食迎汉军,又自发兵,凡数万人,王各自将,共围车师,降其王。诸国兵便罢,力不能复至道上食汉军。汉军破城,食至多,然士自载不足以竟师,强者尽食畜产,羸者道死数千人。朕发酒泉驴、橐驼负食,出玉门迎军。吏卒起张掖,不甚远,然尚厮留其众。

曩者,朕之不明,以军候弘上书言:“匈奴缚马前后足,置城下,驰言:‘秦人,我匄若马。‘”又汉使者久留不还,故兴遣贰师将军,欲以为使者威重也。

古者卿大夫与谋,参以蓍龟,不吉不行。乃者以缚马书遍视丞相、御史、二千石、诸大夫、郎为文学者,乃至郡属国都尉成忠、赵破奴等,皆以“虏自缚其马,不祥甚哉”,或以为“欲以见强,夫不足者视人有余”。
《易》之卦得《大过》,爻在九五,匈奴困败。公军方士、太史治星望气,及太卜龟蓍,皆以为吉,匈奴必破,时不可再得也。又曰:“北伐行将,于鬴山必克。”
卦诸将,贰师最吉。故朕亲发贰师下鬴山,诏之必毋深入。今计谋卦兆皆反缪。重合侯得虏候者,言:“闻汉军当来,匈奴使巫埋羊牛所出诸道及水上以诅军。单于遗天子马裘,常使巫祝之。缚马者,诅军事也。”又卜“汉军一将不吉”。
匈奴常言:“汉极大,然不能饥渴,失一狼,走十羊。” 

乃者贰师败,军士死略离散,悲痛常在朕心。今请远田轮台,欲起亭隧,是扰劳天下,非所以忧民也,今朕不忍闻。大鸿胪等又议,欲募囚徒送匈奴使者,明封侯之赏以报忿,五伯所弗能为也。且匈奴得汉降者,常提掖搜索,问以所闻。今边塞未正,阑出不禁,障候长吏使卒猎兽,以皮肉为利,卒苦而烽火乏,失亦上集不得,后降者来,若捕生口虏,乃知之。
当今务,在禁苛暴,止擅赋,力本农,修马复令,以补缺,毋乏武备而已。郡国二千石各上进畜马方略补边状,与计对。

89年 班固:封燕然山(蒙古国杭爱山)

(汉和帝)永元元年秋七月,有汉元(汉和帝)舅曰车骑将军窦宪,寅亮圣明,登翼王室,纳于大麓,维清缉熙。
乃与执金吾(官职名)耿秉,述职巡御。理兵于朔方。
鹰扬之校,螭虎之士,爰该六师,暨南单于、东胡乌桓、西戎氐羌,侯王君长之群,骁骑三万。
元戎轻武,长毂四分,云辎蔽路,万有三千余乘。
勒以八阵,莅以威神,玄甲耀目,朱旗绛天。
遂陵高阙,下鸡鹿,经碛卤,绝大漠,斩温禺以衅(血染)鼓,血尸逐以染锷(兵刃)。然后四校横徂,星流彗扫,萧条万里,野无遗寇。
于是域灭区殚,反旆(军旗)而旋,考传验图,穷览其山川。遂逾涿邪[山],跨安侯[河],乘(登)燕然,蹑冒顿之区落(部落),焚老上之龙庭。上以摅高、文之宿愤,光祖宗之玄灵;下以安固后嗣,恢拓境宇,振大汉之天声。
兹所谓一劳而久逸,暂费而永宁者也,乃遂封山刊(刻)石,昭铭盛德。
其辞曰:
铄王师兮征荒裔,
剿凶虐兮截海外。
夐其邈兮亘地界,
封神丘兮建隆嵑,
熙帝载兮振万世!

汉恒帝时童谣:察举讽

举秀才,不知书。举孝廉,父别居。
寒素清白浊如泥,高第良将怯如鸡。

210年(建安十五年) 曹操:让县自明本志令

(我)始举孝廉(官员的后备),年少,自以本非岩穴( 隐居山间)知名之士,恐为海内人之所见凡愚。欲为一郡守,好作政教以建立名誉,使世士明知之。故在济南(东汉王国名,今山东济南东),始除残去秽,平心选举,违忤诸常侍(掌权宦官)。以为强豪所忿,恐致家祸,故以病还。

去官之后,年纪尚少,顾视同岁(同一批孝廉)中,年有五十,未名为老,内自图之: 从此却去二十年,待天下清,乃与同岁中始举者等耳。故以四时归乡里,于谯(今安徽亳县西)东五十里筑精舍,欲秋夏读书,冬春射猎,求低下之地,欲以泥水自蔽,绝宾客往来之望,然不能得如意。

后征为都尉,迁典军校尉,意遂更欲为国家讨贼立功,欲望封侯作征西将军,然后题墓道言“汉故征西将军曹侯之墓”,此其志也。而遭值董卓之难,兴举义兵。是时合兵能多得耳,然常自损,不欲多之。所以然者,多兵意盛,与强敌争,倘更为祸始。故汴水之战数千,后还到扬州更募,亦复不过三千人。此其本志有限也。

后领兖州,破降黄巾三十万众。又袁术僭号(称帝)于九江,下皆称臣,名门曰建号门,衣被皆为天子之制,两妇预争为皇后。志计已定,人有劝术使遂即帝位,露布天下。答言: “曹公尚在,未可也。”后孤讨擒[杀]其四将,获其人众,遂使术穷亡解沮,发病而死。及至袁绍据[黄]河北,兵势强盛,孤自度势,实不敌之。但计投死为国,以义灭身,足垂于后。幸而破绍,枭(斩首)xiāo其二子。又刘表自以为宗室,包藏奸心,乍前乍却,以观世事,据有当州。孤复定之,遂平天下。身为宰相,人臣之贵已极,意望已过矣。今孤言此,若为自大,欲人言尽,故无讳耳。设使国家无有孤,不知当几人称帝,几人称王。

或者人见孤强盛,又性不信天命之事,恐私心相评,言有不逊之志,妄相忖度,每用耿耿。齐桓、晋文所以垂称至今日者,以其兵势广大,犹能奉事周室也。《论语》云: “三分天下有其二,以服事殷,周之德可谓至德矣。”夫能以大事小也。昔乐毅走赵,赵王欲与之图燕,乐毅伏而垂泣,对曰: “臣事昭王,犹事大王;臣若获戾,放在他国,没世然后已,不忍谋赵之徒隶,况燕后嗣乎?”胡亥之杀蒙恬也,恬曰: “自吾先人及至子孙,积信于秦三世矣。今臣将兵三十馀万,其势足以背叛,然自知必死而守义者,不敢辱先人之教以忘先王也。”孤每读此二人书,未尝不怆然流涕也。孤祖、父以至孤身,皆当亲重之任,可谓见信者矣;以及子桓兄弟,过于三世矣。孤非徒对诸君说此也,常以语妻妾,皆令深知此意。孤谓之言: “顾我万年之后,汝曹皆当出嫁,欲令传道我心,使他人皆知之。”孤此言皆肝膈(内心)之要也。

所以勤勤恳恳叙心腹者,见周公有《金縢》之书以自明,恐人不信之故。然欲孤便尔委捐所典兵众,以还执事,归就武平侯国,实不可也。何者?诚恐己离兵为人所祸也。既为子孙计,又己败则国家倾危,是以不得慕虚名而处实祸,此所不得为也。前朝恩封三子为侯,固辞不受;今更欲受之,非欲复以为荣,欲以为外援为万安计。孤闻介推之避晋封,申胥之逃楚赏,未尝不舍书而叹,有以自省也。奉国威灵,仗钺征伐,推弱以克强,处小而禽大。意之所图,动无违事,心之所虑,何向不济,遂荡平天下,不辱主命,可谓天助汉室,非人力也。然封兼四县,食户三万,何德堪之!江湖未静,不可让位;至于邑土,可得而辞。今上还阳夏、柘、苦三县户二万,但食武平万户,且以分损谤议,少减孤之责也。

751年 杜甫:兵车行

车辚辚,马萧萧,行人弓箭各在腰。
爷娘妻子走相送,尘埃不见咸阳桥。
牵衣顿足拦道哭,哭声直上干云霄。
道旁过者问行人,行人但云点行频。
或从十五北防河,便至四十西营田。
去时里正与裹头,归来头白还戍边。
边庭流血成海水,武皇开边意未已。
君不闻汉家山东二百州,千村万落生荆杞。
纵有健妇把锄犁,禾生陇亩无东西。
况复秦兵耐苦战,被驱不异犬与鸡。
长者虽有问,役夫敢申恨?
且如今年冬,未休关西卒。
县官急索租,租税从何出?
信知生男恶,反是生女好。
生女犹得嫁比邻,生男埋没随百草。
君不见,青海头,古来白骨无人收。
新鬼烦冤旧鬼哭,天阴雨湿声啾啾!

759年 杜甫:石壕吏

暮投石壕村,有吏夜捉人。老翁逾墙走,老妇出门看。
吏呼一何怒!妇啼一何苦!听妇前致词:三男邺城戍。
一男附书至,二男新战死。存者且偷生,死者长已矣!
室中更无人,惟有乳下孙。有孙母未去,出入无完裙。
老妪力虽衰,请从吏夜归。急应河阳役,犹得备晨炊。
夜久语声绝,如闻泣幽咽。天明登前途,独与老翁别。

756年 张巡守城

《唐书·忠义传》:
张巡守睢阳(河南省商丘市南)城,尹子奇攻围既久,城中粮尽,易子而食,析骸而爨。
巡乃出其妾,对三军杀之,以飨军士,曰: “请公等为国家戮力守城,一心无二。巡不能自割肌肤,以啖将士,岂可惜此妇人! ”
将士皆泣下,不忍食。巡强令食之。括城中妇女;既尽,以男夫老小继之,所食人口二三万。
《新唐书》:
巡出爱妾曰:…..。乃杀以大飨,坐者皆泣。巡强令食之,远亦杀奴僮以哺卒……初杀马食,既尽,而及妇人老弱凡食三万口。人知将死,而莫有畔者。城破,遗民止四百而已。
《资治通鉴·唐纪·唐纪三十六》:
尹子奇久围睢阳,城中食尽,议弃城东走。
张巡、许远谋,以为:“睢阳,江、淮之保障,若弃之去,贼必乘胜长驱,是无江、淮也。
“且我众饥羸,走必不达。古者战国诸侯,尚相救恤,况密迩群帅乎!不如坚守以待之。”
茶纸既尽,遂食马;马尽,罗雀掘鼠;雀鼠又尽,巡出爱妾,杀以食士,远亦杀其奴;然后括城中妇人食之;既尽,继以男子老弱。人知必死,莫有叛者,所馀才四百人。

781年 大秦景教流行中国碑

景教流行中国碑颂〈并序〉 大秦寺僧净述

粤若常然真寂,先先而无元;窅然灵虚,后后而妙有。总玄枢而造化,妙众圣以元尊者,其唯我三一妙身无元真主阿罗诃欤!判十字以定四方,鼓元风而生二气。暗空易而天地开,日月运而昼夜作。匠成万物,然立初人。别赐良和,令镇化海。浑元之性,虚而不盈。素荡之心,本无希嗜。
洎乎娑殚施妄,钿饰纯精。间平大于此是之中,隙冥同于彼非之内。是以三百六十五种,肩随结辙。竞织法罗,或指物以托宗,或空有以沦二,或祷祀以邀福,或伐善以矫人。智虑营营,恩情役役。茫然无得,煎迫转烧,积昧亡途,久迷休复。
于是,我三一分身尊弥施诃,戢隐真威,同人出代。神天宣庆,室女诞圣于大秦;宿告祥,波斯睹耀以来贡。圆廿四圣有说之旧法,理家国之大猷。设三一净风无言之新教,陶良用于正信。制八境之度,链尘成真;启三常之门,开生灭死。悬日以破暗府,魔妄于是乎悉摧;棹慈航以登明宫,含灵于是乎既济。能事斯毕,亭午升真。经留廿七部,张元化以发灵开。
法浴水风,涤浮华而洁虚白;印持十字,融四照以合无抅。击木震仁惠之音,东礼趣生荣之路。存须所以有外行,削顶所以无内情。不畜臧获,均贵贱于人。不聚货财,示罄遗于我。斋以伏识而成,戒以静慎为固。七时礼赞,大庇存亡。七日一荐,洗心反素。

真常之道,妙而难名,功用昭彰,强称教。惟道非圣不弘,圣非道不大。道圣符契,天下文明。太宗文皇帝,光华启运,明圣临人,大秦国有上徳曰阿罗本,占青云而载真经,望风律以驰艰险。贞观九祀(635年),至于长安。帝使宰臣房公玄龄,总仗西郊,宾迎入内。翻经书殿,问道禁闱。深知正真,特令传授。
贞观十有二年秋七月,诏曰︰“道无常名,圣无常体,随方设教,密济群生。大秦国大德阿罗本,远将经像,来献上京,详其教旨,玄妙无为,观其元宗,生成立要。词无繁说,理有忘筌,济物利人,宜行天下。”所司即于京义宁坊造大秦寺一所,度僧廿一人。宗周德丧,青驾西升。巨唐道光,风东扇。旋令有司将 帝写真转摸寺壁。天姿泛彩,英朗门。圣迹腾祥,永辉法界。
按《西域图记》及汉魏史策,大秦国南统珊瑚之海,北极众宝之山;西望仙境花林,东接长风弱水;其土出火烷布、返魂香、明月珠、夜光璧;俗无寇盗,人有乐康。法非不行,主非德不立。土宇广阔,文物昌明。
高宗大帝,克恭缵祖,润色真宗;而于诸州各置寺,仍崇阿罗夲为镇国大法主。法流十道,国富元休;寺满百城,家殷福。
圣历年,释子用壮,腾口于东周。先天末,下士大笑,讪谤于西镐。有若僧首罗含,大德及烈,并金方贵绪,物外高僧,共振玄网,俱维绝纽。 
玄宗至道皇帝,令宁国等五王,亲临福宇,建立坛场。法栋暂桡而更崇,道石时倾而复正。天宝初,令大将军髙力士,送五圣写真,寺内安置;赐绢百匹,奉庆睿图。龙髯虽逺,弓剑可攀;日角舒光,天颜咫尺。三载,大秦国有僧佶和,瞻星向化,望日朝尊。诏僧罗含、僧普论等一七人,与大德佶和,于兴庆宫修德。于是天题寺榜,额戴龙书;宝装璀翠,灼烁丹霞;睿扎宏空,腾凌激日。宠赉比南山峻极,沛泽与东海齐深。道无不可,所可可名;圣无不作,所作可述。
肃宗文明皇帝,于灵武等五郡,重立寺。元善资而福祚开,大庆临而皇业建。
代宗文武皇帝,恢张圣运,从事无为。每于降诞之辰,锡天香以告成,颁御馔以光众。且以美利,故能广生。圣以体元,故能亭毒。
我建中圣神文武皇帝,披八政以黜陟幽明,阐九畴以惟新命。化通玄理,祝无愧心。
至于方大而虚,专静而恕,广慈救众苦,善贷被群生者,我修行之大猷,汲引之阶渐也。若使风雨时,天下静,人能理,物能清,存能昌,殁能乐,念生响应,情发目诚者,我力能事之功用也。

大施主金紫光禄大夫、同朔方节度副使、试殿中监、赐紫袈裟僧伊斯,和而好惠,闻道勤行。逺自王舍之城,聿来中夏,术髙三代,艺博十全。始效节于丹庭,乃策名于王帐。中书令汾阳郡王郭公子仪,初总戎于朔方也,肃宗俾之从迈。虽见亲于卧内,不自异于行间。为公爪牙,作军耳目。能散禄赐,不积于家。献临恩之颇黎,布辞憩之金罽。或仍其旧寺,或重广法堂。崇饰廊宇,如翚斯飞。更效门,依仁施利,每岁集四寺僧徒,虔事精供,备诸五旬。馁者来而饭之,寒者来而衣之,病者疗而起之,死者葬而安之。清节达娑,未闻斯美。白衣士,今见其人。愿刻洪碑,以扬休烈。

词曰︰
真主元元,湛寂常然。舆匠化,起地立天。分身出代,救度无边。日升暗灭,咸证真玄。
赫赫文皇,道冠前王;乘时拨乱,乾廓坤张。明明教,言归我唐。翻经建寺,存殁舟航。百福偕作,万邦之康。
髙宗纂祖,更筑精宇。和宫敞朗,遍满中土。真道宣明,式封法主。人有乐康,物无灾苦。
玄宗启圣,克修真正。御榜扬辉,天书蔚映。皇图璀璨,率土高敬。庶绩咸熙,人赖其庆。
肃宗来复,天威引驾。圣日舒晶,祥风扫夜。祚归皇室,祆氛永谢。止沸尘,造我区夏。
代宗孝义,德合天地。开贷生成,物资美利。香以报功,仁以作施。旸谷来威,月窟毕萃。
建中统极,聿修明德。武肃四溟,文清万域。烛临人隐,镜观物色。六合昭苏,百蛮取则。
道惟广兮应惟宻,强名言兮演三一;主能作兮臣能述,建豊碑兮颂元吉。

大唐建中二年岁在作噩太蔟月七日大耀森文日建立,时法主僧宁恕知东方之众也。
朝议郎前行台州司士参军吕秀岩书

此碑唐建中二年2月4日,由波斯传教士伊斯(Yazdhozid)立于大秦寺院中。碑文由景教士景净撰,朝议郎前行台州司参军吕秀岩书写并题额。碑正面刻着“大秦教流行中国碑并颂”,上有楷书三十二行,行书六十二字,共1780个汉字和古叙利亚文的教士题名。

约806年,白居易:卖炭翁(苦宫市也)

卖炭翁,伐薪烧炭南山中。
满面尘灰烟火色,两鬓苍苍十指黑。
卖炭得钱何所营?身上衣裳口中食。
可怜身上衣正单,心忧炭贱愿天寒。
夜来城外一尺雪,晓驾炭车辗冰辙。
牛困人饥日已高,市南门外泥中歇。
翩翩两骑来是谁?黄衣使者白衫儿。
手把文书口称敕,回车叱牛牵向北。
一车炭,千余斤,宫使驱将惜不得。
半匹红纱一丈绫,系向牛头充炭值。

809年(唐宪宗元和四年) 白居易:新丰折臂翁

新丰(陕西临潼县东北)东北老翁八十八,头鬓眉须皆似雪。玄孙扶向店前行,左臂凭肩右臂折。问翁臂折来几年,兼问致折何因缘。
翁云贯属新丰县,生逢圣代无征战。惯听梨园(新丰系骊山华清官所在地)歌管声,不识旗枪与弓箭。无何天宝大征兵,户有三丁点一丁。点得驱将何处去,五月万里云南(南诏)行。闻道云南有泸水,椒花落时瘴烟起。大军徒涉水如汤,未过十人二三死。村南村北哭声哀,儿别爷娘夫别妻。皆云前后征蛮者,千万人行无一回。是时翁年二十四,兵部牒中有名字。夜深不敢使人知,偷将大石捶折臂。张弓簸bǒ(摇)旗俱不堪,从兹始免征云南。骨碎筋伤非不苦,且图拣退归乡土。此臂折来六十年,一肢虽废一身全。至今风雨阴寒夜,直到天明痛不眠。痛不眠,终不悔,且喜老身今独在。不然当时泸水头,身死魂孤骨不收。应作云南望乡鬼,万人冢上哭呦yōu呦。
老人言,君听取。君不闻开元宰相宋开府(宋璟),不赏边功防黩武。又不闻天宝宰相杨国忠,欲求恩幸立边功。边功未立生人怨,请问新丰折臂翁。

806年(唐元和元年) 唐故杨府君神道之碑

该碑1984年4月出土于陕西省泾阳县扫宋乡(现属云阳镇)小户杨村,现存泾阳县博物馆。杨良瑶(735年唐玄宗开元二十三年-806年唐宪宗元和元年),陕西省泾阳县人,唐肃宗至德年间(756年-758年)成为宦官,此时已经有妻子和两个孩子,陪侍过唐肃宗、代宗、德宗、顺宗四位皇帝。

唐故右三军僻仗、太中大夫、行内侍省内给事,赐紫金鱼袋、上柱国、弘农县开国男、食邑三百户杨公神道碑铭并序

朝请郎、行虔州南康县丞、云骑尉、翰林待 诏陆邳撰
承务郎、守郴州司兵参军、云骑尉、翰林待 诏赵良裔书
给事郎、守洪州都督府兵曹参军、云骑尉、翰林待 诏汤陟篆额

公讳良瑶,字良瑶,其先周宣王子尚父,受封诸阳,寔曰杨侯。晋灭其国,因以为氏。厥后代济勋德,遂为名家。至若王孙以薄葬称,楼船以大功命,敞因谨畏为相,雄由辞赋荣名。洎乎伯起之慎“四知”,叔节之去“三惑”,大鸟集于葬墓,飞鳣降于讲堂。或朱轮十人,或太尉四代,光照两汉,裕垂后昆,氏族源流,远矣盛矣。于是根蒂旁薄,枝叶蕃昌,有望表弘农,有族居天水,则公之先代,本弘农人也。
及公曾祖, 为唐元功臣(玄宗朝授参与唐隆政变(710年)的禁军将领功臣封号,后避李隆基讳改“唐隆”为“唐元”),官至云麾将军、右威卫中郎将,以功多赏厚,赐业云阳(陕西省泾阳县),至今家焉。遂为京兆人矣。
祖怀贞,皇许州别驾。
考彦昱,处士,高标世利,处士园林,公即处士之第四子也。
公质状殊观,心灵独立,气概感激,慑于时流。少以节义为志行,长以忠勇为己任,故得入为内养,侍玉墀以承恩;出使外方,将天命而布泽。累经试效,益着功劳;诚素既彰,委任方重。
当永泰(765年)中,慈、隰等州狼山部落首领塌实力继章,掠众聚兵,逼胁州县,不顾王命,恣行剽煞,虔刘晋郊之士庶,震骇虢略之封疆。于时两河初平,四远犹耸,朝廷难于动众,皇上姑务安人。遂遣中使刘崇进衔命招抚,以公为判官。崇进畏懦而莫前,公乃愤发而独往,口宣恩德,气激凶顽,遂使天威挫其锋铓,皇泽流其骨髓,莫不交臂屈膝,弃甲投弓,革面回心,稽颡受诏。既而复命,阙下大惬,圣衷有诏赐绿,仍授文林郎、行内侍省掖庭局监作。由是恩顾稠叠,委任频繁,奉使必适于所难,临事未尝有不当,是用东西南北,匪遑止宁;险阻艰危,备尝之矣。
大历六年(771年),加朝议郎、宫闱局丞,守职不渝,在公无替;昼日三接,风雨一心;天颜不违,圣眷斯至。当信重之际,罔敢告劳;安梯航之心,何远不届。遂奉使安南宣慰,降雨露于荒外,委忠信于洪波,往返无疑,匪僭程度。复命至于广府(大历九年,774年),会叛军煞将凶徒阻兵,哥舒晃因纵狼心,将邀王命,承公以剑,求表上闻;公山立嶷然,不可夺志,事解归阙,时望翕然。至十二年,迁宫闱令。内官式叙,中禁肃清,由公是拜也。
洎建中末,遇銮舆顺动,随驾奉天,勤劳匪躬,始终一致。
兴元初(784年),天未悔祸,蛇豕横途。皇上轸念于苍生,臣下未遑于定策。公乃感激出涕,请使西戎,乞师而旋,遮寇以进,覆武功之群盗,清盩厔之前途,风云奔从而遂多,山川指程而无拥。兴元既得以驻跸,渭桥因得以立功,再造寰区,不改旧物,繄我公乞师之力也。其年二月,迁内侍省内给事。六月,加朝散大夫。此例骤迁,盖赏劳矣。
贞元初(785年),既清寇难,天下乂安,四海无波,九译入觐。昔使绝域,西汉难其选;今通区外,皇上思其人。比才类能,非公莫可。以贞元元年四月,赐绯鱼袋,充聘国使于黑衣大食(阿拉伯帝国阿拔斯Abbasid王朝,750年取代倭马亚王朝,为第二个世袭王朝,首都巴格达,1258年被蒙古旭烈兀所灭),备判官、内傔,受国信、诏书。奉命遂行,不畏于远。届乎南海,舍陆登舟。邈尔无惮险之容,懔然有必济之色。义激左右,忠感鬼神。公于是剪髪祭波,指日誓众,遂得阳侯敛浪,屏翳调风,挂帆凌汗漫之空,举棹乘颢淼之气,黑夜则神灯(沿海灯塔)表路,白昼乃仙兽前驱。星霜再周,经过万国,播皇风于异俗,被声教于无垠。往返如期,成命不坠,斯又我公扙忠信之明效也。
四年六月,转中大夫。七月,封弘农县开国男,食邑三百户。功绩既著,恩宠亦崇;若惊之心,日慎一日。
十二年,加太中大夫,余如故。
十四年(798年)春,德宗虔虔孝思,陵寝是恤,将复修葺,再难其人。必求恪恭,祗奉于事。唯公惬旨,受命而行,夙夜在公,日月匪懈。不改经制,惜费省劳。焕乎咸新,无乖睿约。及乎卒事,议功莫俦。以其年八月,赐紫金鱼袋、判、傔等,并加绿绶。非例也,特恩及之。其后贵主亲王,监护丧葬,圣情念切者,必委于公。至于以劳受赐,金帛纷纶,亦不可备纪矣。
十五年,陈许节使云亡,淮西承衅而动,剽掠阳翟,攻逼许昌,汝洛惊惶,关东大恐,天下激发二十万师,韩全义统之,且挠戎律。国家难于易帅,议者知必无功。时,德宗皇帝负扆兴叹,凝旒轸虑,思安东都宗庙,念济河洛苍生,是用命公监东都畿、汝州军事。闻命而三军增气,戾止而百姓咸宁。公知韩全义无才,乌合众难用,淮西城小而固,遐迩易动难安,遂思远图,独出奇策,使押衙东惟悟孙白身志和,深觇寇情,观衅而返,乃具所谋画,遽献表章,请缓天诛,许其悔过。当皇威未霁,事寝莫行。及全义大崩,诏用前计。遂申恩舍罪,罢讨息人。公乃居安虑危,处否思泰,复请完城聚谷,缮甲理兵,用简易而渐谋,不日月而功就,化怯懦为勇健,变藩篱为金汤。于是远近获安,道路斯泰,皆公之尽力竭忠经略所致也。
至永贞元年(785年),以事既宁辑,恋阙诚深,恳请归朝,供侍近密。夏五月,以本官领右三军僻仗。公素积威望,久著勋庸,警跸诫严,中外悦服。千官以之加敬,九重以之益深。日出彤庭而臣下朝肃,月闲清禁而天子夜安。国朝之环拱得人,于斯为盛。
公以躬勤之故,衰朽易侵,心神耗消,体貌癯瘠,疾生而医药不救,善积而命运奈何,寒热内攻,风露外迫,遂至不起,呜呼痛哉!以元和元年秋七月廿二日,终于辅兴里之私第,享年七十有一。
皇上轸悼,士庶同悲。以其年十月十四日,归葬于云阳县龙云乡之原,顺其先志。盖以公之仲弟忠武将军良彩、季弟游击将军光晖、夫人彭城郡君刘氏皆先公而终,坟墓所在,则临终之日,思及平生,友爱念深,遗命不忘之故也。
公自至德年中入为内养,永泰之岁出使有功,恩渥日深,委信渐重。至若震忠义以清慈、隰,明勇决以伏哥舒,乞师护于南巡,宣化安于北户,使大食而声教旁畅,监东畿而汝洛小康,供奉四朝,五十余载,议勤劳而前后无比,论渥泽而流辈莫先。故得祚土分茅,纡金拖紫,名高史荣,庆传子孙。况公壮年以忠勇自负,长岁以尽瘁勤王。及乎晚途,归信释氏,修建塔庙,缮写藏经,布金买田,舍衣救病,可谓竭臣子人间之礼,尽生死区外之因,孜孜善心,没齿无倦矣。
长子升,嗣子承议郎、内侍省内谒者监,赐紫金鱼袋、华清宫使希旻,次子操,移孝为忠,光昭令德,祗奉前训,罔极是思。谓福善无征,风树不止,诚感未达,隙驹莫留。想像既难于攀追,德业实惧于堙没,愿琢贞石,纪勒芳猷,见讬为文,敢不书实。

铭曰:

云从龙兮风从武,圣功出兮忠臣辅。
天降公兮竭心府,历四纪兮奉四主。
鸡常鸣兮忘风雨,躬尽瘁兮心神苦。
伏哥舒兮刚不吐,抚慈隰兮慑戎虏。
西乞师兮清中宇,南奉使兮慰北户。
聘大食兮声教普,监汝洛兮勋超古。
校功业兮无俦伍,赐赉繁兮莫得数。
一命偻兮三命俯,恩弥崇兮孰敢侮。
垂金章兮结绶组,既分茅兮亦祚土。
琢贞石兮表忠臣,昭令德兮示后人。

元和元年岁次景戌十月庚申朔十四日癸酉建 吴郡朱士良刻字

宋,载郭茂倩《乐府诗集》 胡笳十八拍

我生之初尚无为,我生之后汉祚衰。天不仁兮降乱离,地不仁兮使我逢此时。干戈日寻兮道路危,民卒流亡兮共哀悲。烟尘蔽野兮胡虏盛,志意乖兮节义亏。对殊俗兮非我宜,遭忍辱兮当告谁?笳一会兮琴一拍,心愤怨兮无人知。
戎羯逼我兮为室家,将我行兮向天涯。云山万重兮归路遐,疾风千里兮扬尘沙。人多暴猛兮如虺蛇,控弦被甲兮为骄奢。两拍张弦兮弦欲绝,志摧心折兮自悲嗟。
越汉国兮入胡城,亡家失身兮不如无生。毡裘为裳兮骨肉震惊,羯羶为味兮枉遏我情。鼙鼓喧兮从夜达明,胡风浩浩兮暗塞营。伤今感晋兮三拍成,衔悲畜恨兮何时平。
无日无夜兮不思我乡土,禀气合生兮莫过我最苦。天灾国乱兮人无主,唯我薄命兮没戎虏。殊俗心异兮身难处,嗜欲不同兮谁可与语!寻思涉历兮多艰阻,四拍成兮益凄楚。
雁南征兮欲寄边声,雁北归兮为得汉音。雁飞高兮邈难寻,空断肠兮思愔愔。攒眉向月兮抚雅琴,五拍泠泠兮意弥深。
冰霜凛凛兮身苦寒,饥对肉酪兮不能餐。夜间陇水兮声呜咽,朝见长城兮路杳漫。追思往日兮行李难,六拍悲来兮欲罢弹。
日暮风悲兮边声四起,不知愁心兮说向谁是!原野萧条兮烽戍万里,俗贱老弱兮少壮为美。逐有水草兮安家葺垒,牛羊满野兮聚如蜂蚁。草尽水竭兮羊马皆徙,七拍流恨兮恶居于此。
为天有眼兮何不见我独漂流?为神有灵兮何事处我天南海北头?我不负天兮天何配我殊匹?我不负神兮神何殛我越荒州?制兹八拍兮拟排忧,何知曲成兮心转愁。
天无涯兮地无边,我心愁兮亦复然。人生倏忽兮如白驹之过隙,然不得欢乐兮当我之盛年。怨兮欲问天,天苍苍兮上无缘。举头仰望兮空云烟,九拍怀情兮谁与传?
城头烽火不曾灭,疆场征战何时歇?杀气朝朝冲塞门,胡风夜夜吹边月。故乡隔兮音尘绝,哭无声兮气将咽。一生辛苦兮缘别离,十拍悲深兮泪成血。
我非食生而恶死,不能捐身兮心有以。生仍冀得兮归桑梓,死当埋骨兮长已矣。日居月诸兮在戎垒,胡人宠我兮有二子。鞠之育之兮不羞耻,憋之念之兮生长边鄙。十有一拍兮因兹起,哀响缠绵兮彻心髓。
东风应律兮暖气多,知是汉家天子兮布阳和。羌胡蹈舞兮共讴歌,两国交欢兮罢兵戈。忽遇汉使兮称近诏,遗千金兮赎妾身。喜得生还兮逢圣君,嗟别稚子兮会无因。十有二拍兮哀乐均,去住两情兮难具陈。
不谓残生兮却得旋归,抚抱胡儿兮注下沾衣。汉使迎我兮四牡騑騑,胡儿号兮谁得知?与我生死兮逢此时,愁为子兮日无光辉,焉得羽翼兮将汝归。一步一远兮足难移,魂消影绝兮恩爱遗。十有三拍兮弦急调悲,肝肠搅刺兮人莫我知。
身归国兮儿莫知随,心悬悬兮长如饥。四时万物兮有盛衰,唯我愁苦兮不暂移。山高地阔兮见汝无期,更深夜阑兮梦汝来斯。梦中执手兮一喜一悲,觉后痛吾心兮无休歇时。十有四拍兮涕泪交垂,河水东流兮心是思。
十五拍兮节调促,气填胸兮谁识曲?处穹庐兮偶殊俗。愿得归来兮天从欲,再还汉国兮欢心足。心有怀兮愁转深,日月无私兮曾不照临。子母分离兮意难怪,同天隔越兮如商参,生死不相知兮何处寻!
十六拍兮思茫茫,我与儿兮各一方。日东月西兮徒相望,不得相随兮空断肠。对萱草兮忧不忘,弹鸣琴兮情何伤!今别子兮归故乡,旧怨平兮新怨长!泣血仰头兮诉苍苍,胡为生兮独罹此殃!
十七拍兮心鼻酸,关山阻修兮行路难。去时怀土兮心无绪,来时别儿兮思漫漫。塞上黄蒿兮枝枯叶干,沙场白骨兮刀痕箭瘢。风霜凛凛兮春夏寒,人马饥豗兮筋力单。岂知重得兮入长安,叹息欲绝兮泪阑干。
胡笳本自出胡中,缘琴翻出音律同。十八拍兮曲虽终,响有余兮思无穷。是知丝竹微妙兮均造化之功,哀乐各随人心兮有变则通。胡与汉兮异域殊风,天与地隔兮子西母东。苦我怨气兮浩于长空,六合虽广兮受之应不容!

1365年,无名氏撰合同婚书

立合同大吉婚书文字人,领(岭)北傀列(哈喇和林)地面,系太子(爱猷识理达腊)位下所管军户脱欢等。
今为差发重仲,军情未定,上马不止,身缠厥少,无可打兑照期。
今有弟脱火赤,军上因病身故,抛下伊妻巴都麻,自为只身,难以独居住坐,日每无甚养济。
今凭媒证人帖哥作媒,说合于亦集乃路(漠南)屯田张千户所管纳粮军户吴子忠家内,存日从良户(从奴隶户脱籍)下当差吴哈厘(奴隶贯主人姓),抛下长男一名唤哈立巴台,说合作为证(正)妻。对众眷言定财钱市斗,内白米壹石、小麦壹石、大麦壹石、羊酒筵席尽行下足。
脱欢一面收受了,当择定良辰吉日,迎取到家,成亲之后,并不欠少分文不尽钱财。
如有脱欢将弟妻巴都麻改嫁中,内别有不尽言词,前夫未曾身故慢妹改嫁,一切为碍,并不干吴子忠之事,系脱欢等一面证人无头词。
如哈立巴台将伊妻不作妻室台(抬)举,罚小麦壹石。
如巴都麻不受使用,非理作事,正主婚人罚白米壹石,充官用度。
恐后无凭,故立大吉合同婚书文字为用。
至正廿五年(1365年)十一月初七日。

正主婚人 脱欢
副主婚人 巴都麻
取吉大利,同主婚人 塔义儿
知见人李住哥,同主婚人 帖木儿

1569 题名鼎建碑:戚继光督建长城防御工程

石碑发现于河北省滦平县金山岭五道梁长城。

隆庆三年季秋之吉,总督蓟辽保定等处军务兼理粮饷、兵部左侍郎兼都察院右佥都御史、宜黄谭纶,整饬蓟州等处边备兼巡抚顺天等府地方、都察院右佥都御史、潍县刘应节,巡按直隶监察御史、汝阳房楠,整饬密云等处兵备、山东布政司右参政兼按察司副使、太仓凌云翼,总理练兵兼镇守蓟州等处地方、总兵官中军都督府右都督、凤阳戚继光,协守西路副总兵官、鄱阳李超,曹家寨游击将军、平原王旌,大宁都司领秋班、金山林栋,管工霸州同知王建,通州右卫经历孟思宪,千总、寿州沈炤,把总、江陵印璋,鼎建。

1598(万历二十六年) 赵秉忠殿试卷(状元卷)

臣对:
臣闻帝王之临驭宇内也,必有经理之实政,而后可以约束人群,错综万机,有以致雍熙之治;必有倡率之实心,而后可以淬励百工,振刷庶务,有以臻郅隆之理。立纪纲,饬法度,悬诸象魏之表,着乎令甲之中,首于岩廊朝宁,散于诸司百府,暨及于郡国海隅,经之纬之,鸿巨纤悉,莫不备具,充周严密,毫无渗漏者是也。何谓实心?振怠惰,励精明,发乎渊微之内,起于宥密之间,始于宫闱穆清,风于辇毂邦畿,灌注 于边疆遐陬,沦之洽之,精神意虑,无不畅达,肌肤形骸,毫无壅阏者是也。
实政陈,则臣下有所禀受,黎氓有所法程,耳目以一,视听不乱,无散漫飘离之忧,而治具彰;实心立,则职司有所默契,苍赤有所潜孚,意气以承,轨度不逾,无丛脞惰窳之患,而治本固。有此治具,则不徒驭天下以势,而且示天下以守,相维相制,而雍熙以渐而臻。有 此治本,则不徒操天下以文,而且喻天下以神,相率相勖,而郅隆不劳而至。自古帝王,所为不下堂阶而化行于风驰,不出庙廊而令应于桴答,用此道耳。厥后,崇清净者深居而九官效职,固以实心行实政也。
后世语精明者,首推汉宣,彼其吏称民安,可为效矣!而专意于检察,则检察之所不及者,必遗漏焉,故伪增受赏所从来也;语玄默者,首推汉文,彼其简节疏目,可谓阔矣!而注精于修持,则修持之所默化者,必洋溢焉,故四海平安所由然也。
盖治具虽设而实心不流,则我欲责之臣,臣已窥我之怠而仿效之;我欲求之民,民已窥我之疏而私议之。即纪纲法度灿然明备,而上以文,下以名,上下相蒙,得聪察之利,亦得聪察之害。实心常流而治具少疏,则意动而速于令,臣且孚我之志而靖共焉;神驰而慑于威,民 且囿吾之天而顺从焉。凡注厝、规画悬焉不设,而上以神,下以实,上下交儆,无综核之名,而有廉察之利。彼汉宣不如汉文者,正谓此耳。
洪惟我太祖高皇帝,睿智原于天授,刚毅本于性生。草昧之初,即创制设谋,定万世之至计;底定之后,益立纲陈纪,贻百代之宏章。考盘之高蹈,颍川之治理,必旌奖之,以风有位;浚民之鹰鹤,虐众之枭虎,必摧折之,以惕庶僚。用能复帝王所自立之,称联之理政务尚综核者,欺蒙虚冒,总事空文。人日以伪,治日以敝,亦何以继帝王之上理,后隆古之休风,而称统理民物、仰承天地之责哉?
恭惟皇帝陛下,毓聪明睿智之资,备文武圣神之德,握于穆之玄符,承国家之鸿业,八柄以驭臣民而百僚整肃,三重以定谟猷而九围式命,盖已操太阿于掌上,鼓大冶于域中,固可以六五帝、四三王、陋汉以下矣!乃犹进臣等于廷,图循名责实之术,欲以绍唐虞雍熙之化, 甚盛心也!臣草茅贱士,何敢妄言?然亦目击世变矣。顾身托江湖,有闻焉而不可言,言焉而不得尽者。今幸处咫尺之地,得以对扬而无忌,敢不披沥以献!

臣闻:
人君一天也,天有覆育之恩,而不能自理天下,故所寄其责者,付之人君。君有统理之权,而实有所承受。故所经其事者,法之吴天。用是所居之位,则曰天位;所司之职,则曰天职;所治之民,则曰天民;所都之邑,则曰天邑。故兴理致治,要必求端于天。今夫天 ,幽深玄远,穆然不可测也;渺茫轻清,聩然莫可窥也。而四时五行,各效其官;山岳河海,共宣其职。人人沾浩荡普济之泽,在在蒙含弘广大之休。无欠缺以亏其化;无阻滞以塞其功者,盖不贰之真默,酝酿于大虚,不已之精潜,流衍于无极,故实有是化工耳。
然则人君法天之治,宁可专于无为,托以深密静摄哉!是必有六府三事之职司为实政者;人君宪天之心,宁可专于外务,强以法令把持哉?是必有不贰不已之真精为实心者。粤稽唐虞之世,君也垂裳而治,贻协和风动之休;民也画象而理,成《击壤》从欲之俗。君臣相浃,两无猜嫌,明良相信,两无顾忌,万古称无为之治尚矣!而询事考言,敷奏明试,三载九载,屡省乃成,法制又详备无遗焉。盖其浚哲温恭,日以精神流注于堂皇;钦明兢业 ,日以志虑摄持于方寸。故不必综核,而庶府修明,无事约束。底成古今所未有之功,乾坤开而再辟,日月涤而重朗。盖以实心行实政,因此实政致弘勋。
其载在《祖训》有曰,诸臣民所言有理者,即付所司施行,各衙门勿得沮滞,而敬勤屡致意焉。列圣相承,守其成法,接其意绪,固有加无坠者。至世宗肃皇帝,返委靡者,振之以英断;察废弃者,作之以精明。制礼作乐,议法考文。德之所被,与河海而同深;威之所及, 与雷霆共迅,一时吏治修明,庶绩咸理,赫然中兴,诚有以远绍先烈,垂范后世也。
今我皇上,任人图治,日以实政,望臣工矣!而诞谩成习,诚有如睿虑所及者。故张官置吏,各有司存。而越职以逞者,贻代庖之讥。有所越于职之外,必不精于职之内矣!则按职而责之事,随事而稽之功,使春官不得参冬署,兵司不得分刑曹,此今日所当亟图者也。
耻言过行,古昔有训,而竞靡以炫者,招利口之羞。有所逞于外之靡,必不深于中之抱矣,则因言而核之实,考实而责之效,使捷巧不得与浑朴齐声,悃幅不至与轻浮共誉,又今 日所当速返者也。
巡行者寄朝廷之耳目,以激浊扬清也。而吏习尚偷,既使者分遣,无以尽易其习。为今之计,惟是广咨诹、严殿最,必如张咏之在益州、黄霸之在颍川。斯上荐剡焉,而吏可劝矣。教化者,齐士民之心术,以维风振俗也。而士风尚诡,即申令宣化,无以尽变其风。为今之计 ,惟是广厉学官,独重经术,必如阳城之在国学、胡瑗之在乡学,斯畀重寄焉,而士可风矣。
四海之穷民,十室九空,非不颁赈恤也,而颠连无告者,则德意未宣;而侵牟者有以壅之,幽隐未达;而渔猎者有以阻之,上费其十,下未得其一。何不重私侵之罚,清出支之籍乎?四夷之内讧,西支东吾,非不诘戎兵也。而挞伐未张者,则守圭纨绔之胄子,无折冲御侮之略;召募挽强之粗才,暗驰张奇正之机。兵费其养,国不得其用,何不严遴选之条,广任用之途乎?民氓之积冤,有以干天地之和,而抑郁不伸,何以召祥?则刑罚不可不重也。故起死人、肉白骨、谳问详明者,待以不次之赏;而刻如秋荼者,置不原焉,而冤无所积矣。天地之生财,本以供国家之用,而虚冒不经,何以恒足?则妄费不可不禁也。故藏竹头、惜木屑、收支有节者,旌以裕国之忠;而犹然冒费者,罪无赦焉,而财无所乏矣。
盖无稽者黜则百工惕,有功者赏则庶职劝,劝惩既明则政治咸理,又何唐虞之不可并轨哉!而实心为之本矣!实心以任人,而人不敢苟且以应我;实心以图政,而政不至惰窳而弗举。不然,精神不贯,法制虽详,无益也。而臣更有献焉:盖难成而易毁者,此实政也;难操而易舍者,此实心也。是必慎于几微,戒于宥密。不必明堂听政也,而定其志虑,俨如上帝之对;不必宣室致斋也,而约其心神,凛如师保之临。使本原澄彻,如明镜止水,照之而无不见;使方寸轩豁,如空谷虚室,约之而无不容。一念萌,知其出于天理,而充之以期于行;一意动,知其出于人欲,而绝之必期于尽。爱憎也,则察所爱而欲近之与所憎而欲远之者,何人?喜惧也,则察所喜而欲为与所惧而不欲为者,何事?勿曰屋漏人不得知,而天下之视听注焉;勿曰非违人不得禁,而神明之降监存焉。
一法之置立,曰吾为天守制,而不私议兴革;一钱之出纳,曰吾为天守财,而不私为盈缩。一官之设,曰吾为天命有德;一奸之锄,曰吾为天讨有罪。盖实心先立,实政继举,雍熙之化不难致矣,何言汉宣哉!臣不识忌讳,干冒宸严,不胜战栗陨越之至。
臣谨对。

1616(万历四十四年) 陈其猷:饥民图

陈其猷,诸城人,万历四十三年举人,次年二月应礼部试至京师,时山束大饥;乃绘《饥民图》,伏阙上书,其略曰:
东省饥荒见—-而臣实目所亲见、身所亲尝者也。—–谨具图二十,聊写万一。
臣尝往稽载籍,宁讵无数百里之蝗、二三年之旱?然夷考当时所称,不过“流离载道,死伤蔽野,易子析骨,十室九空”止矣。从未有白昼剥割,母子残食,平村落为垒块,贬子女如牛羊,沧桑大变如今日者。
盖齐鲁之民,蓄积不预,一年之丰则称饱,一年之歉则称饥。齐鲁之地,瘠卤相参,入十日之雨则病水,十日之暘则病旱;前年自夏逾秋,霪霖不歇,田庐禾菽尽没水滨,彼时大麦小麦布种者,不十之二三。由是公储私储耗散者,已十之八九;枵腹望岁甚於平时,悬釜待炊,急救一饱。不意大浸之後,转作骄阳,自前年九月不雨,直至逾年十月,所种三分之麦,不得一分;而春来百谷之播,未收一粒。加以蝗蝻之起,平地尺馀。遂使田苗园蔬,野卓荡然,不剩根芽。鸣呼!灾外加灾,岁复一岁,奈之何民不穷且盗死且相食有如图之所绘者乎?—–独是在籍之丁死逃者已十之七,徵粮之承佃者不十之三;故佃三亩者恐难包十亩之税,充一丁者,恐难包四丁之徭。况三亩之牛种来,己无从一丁之朝夕。
—–所绘“饥民图”,各缀以五言绝句,且为之叙跋,其叙略云:
臣自正月离家北上,出境行二十里,见道旁刮人肉者,如屠猪狗,不少避人,人视之亦不为怪。于是毛骨懔懔。又行半日,见老妪持一死儿,且烹且哭,因问曰:既欲食之,何必哭?妪曰:此吾儿,弃之且为人食;故宁自充腹耳。臣因此数日饮食不能甘,此时苟有济于死亡,直不顾顶踵矣。乃入京之初,恶状犹横胸臆间。
越二三日,朋俦相聚,杯酌相呼,前事若忆若忘。既而声歌诱耳,繁华夺目,昨日之痛心酸鼻者,竟漠然不相关矣。呜呼,臣饥人也,饥之情、饥之味皆其习见而亲尝者,犹且以渐远渐隔而忘之。乃欲九天之上、万里之遥,以从来未见之情形,冀其不告而知、无因而痛,不其难乎?

1628(崇祯元年) 马懋才:备陈大饥疏

崇祯元年,陕西大饥荒,马懋才奉命调查,写成《备陈大饥疏》,五月十八日送呈崇祯皇帝。
自去岁一年无雨,草木枯焦。八、九月间,民争采山间蓬草而食,其粒类糠皮,其味苦而涩,食之仅可延以不死。至十月以后而蓬尽矣,则剥树皮而食。诸树惟榆树差善,杂他树皮以为食,亦可稍缓其死。殆年终而树皮又尽矣,则又掘山中石块而食。其石名青叶,味腥而腻,少食辄饱,不数日则腹胀下坠而死。民有不甘于食石以死者始相聚为盗,而一、二稍有积贮之民遂为所劫,而抢掠无遗矣。有司亦不能禁治。间有获者亦恬不知畏,且曰:“死于饥与死于盗等耳,与其坐而饥死,何若为盗而死,犹得为饱鬼也。”
最可悯者,如安塞城西有粪场一处,每晨必弃二、三婴儿于其中,有涕泣者,有叫号者,有呼其父母者,有食其粪土者。至次晨则所弃之子已无一生,而又有弃之者矣。”
更可异者,童穉辈及独行者一出城外,更无踪影。后见门外之人炊人骨以为薪,煮人肉以为食,始知前之人皆为其所食。而食人之人亦不数日面目赤肿,内发燥热而死矣。于是,死者枕藉,臭气薰天。县城外掘数坑,每坑可容数百人,用以掩其遗骸。臣来之时,已满三坑有余,而数里以外不及掩者又不知其几矣。小县如此,大县可知;一处如此,他处可知……
然臣犹有说焉。国初每十户编为一甲,十甲编为一里。今之里甲寥落,户口萧条,已不复如其初矣。况当九死一生之际,即不蠲不减,民亦有呼之而不应者。官司束于功令之严,不得不严为催科。如一户止有一二人,势必令此一二人而赔一户之钱粮;一甲止有一二户,势必令此一二户而赔一甲之钱粮。等而上之,一里一县无不皆然。则见在之民止有抱恨而逃,飘流异地,栖泊无依,恒产既亡,怀资易尽,梦断乡关之路,魂消沟壑之填,又安得不相率而为盗者乎。此处逃亡于彼,彼处复逃之于此,转相逃则转相为盗。此盗之所以遍秦中也。

1645,王秀楚:扬州十日记

1645年四月,清军攻打扬州,遇明将史可法抵抗,清军攻破扬州城后屠戮人数达80余万(数字有争议)。本文为史可法幕僚王秀楚逃出后所著。
     己酉(1645年)夏四月十四日,督镇史可法从白洋河失守,踉跄奔扬州,坚闭城以御敌,至念四日(24日)未破。城前禁门之内,各有兵守,予宅西城,杨姓将守焉。吏卒棋置,予宅寓二卒,左右舍亦然,践踏无所不至,供给日费钱千馀。不继,不得已共谋为主者觞,予更谬为恭敬,酬好渐洽;主者喜,诫卒稍远去。主者喜音律,善琵琶,思得名妓以娱军暇;是夕,邀予饮,满拟纵欢,忽督镇以寸纸至,主者览之色变,遽登城,予众亦散去。
     越次早,督镇牌谕至“内有一人当之,不累百姓”之语,闻者莫不感泣。又传巡军小捷,人人加额焉。午後,有姻氏自瓜洲来避兴平伯逃兵,[兴平伯高杰也,督镇檄之,出城远避。]予妇缘别久,相见唏嘘;而敌兵入城之语,已有一二为予言者。予急出询诸人,或曰:“靖南侯黄得功(黄蜚)援兵至。”旋观城上守城者尚严整不乱,再至市上,人言汹汹,披发跣足者继尘而至,问之,心急口喘莫知所对。忽数十骑自北而南,奔驰狼狈势如波涌,中拥一人则督镇也。盖奔东城外,兵逼城不得出,欲奔南关,故由此。是时,始知敌兵入城无疑矣。突有一骑由北而南,撤缰缓步,仰面哀号,马前二卒依依辔首不舍,至今犹然在目,恨未传其姓字也。骑稍远,守城丁纷纷下窜,悉弃胄抛戈,并有碎首折胫者,回视城橹已一空矣!
     先是督镇以城狭炮具不得展,城垛设一板,前置城径,后接民居,使有馀地,得便安置。至是工未毕,敌兵操弧先登者白刃乱下,守城兵民互相拥挤,前路逼塞,皆奔所置木板,匍匐扳援,得及民屋,新板不固,托足即倾,人如落叶,死者十九;其及屋者,足蹈瓦裂,皆作剑戟相击声,又如雨雹挟弹,铿然鍧hōng然,四应不绝,屋中人惶骇百出,不知所为?而堂室内外深至寝闼,皆守城兵民缘室下者,惶惶觅隙潜匿,主人弗能呵止,外厢比屋闭户,人烟屏息。

     予厅後面城,从窗隙中窥见城上兵循南而西,步武严整,淋雨亦不少紊,疑为节制之师,心稍定。忽叩门声急,则邻人相约共迎王师,设案焚香,示不敢抗,予虽知事不济,然不能拂众议,姑应曰唯唯。於是改易服色,引领而待,良久不至。予复至後窗窥城上,则队伍稍疏或行或止;俄见有拥妇女杂行,阚其服色皆扬俗,予始大骇。还语妇曰:“兵入城,倘有不测,尔当自裁。”妇曰诺。因曰:“前有金若干付汝置之,我辈休想复生人世矣!”涕泣交下,尽出金付予。值乡人进,急呼曰:“至矣,至矣!”予趋出,望北来数骑皆按辔徐行,遇迎王师者,即俯首若有所语。是时,人自为守,往来不通,故虽违咫尺而声息莫闻,迨稍近,始知为逐户索金也。然意颇不奢,稍有所得,即置不问,或有不应,虽操刀相向,尚不及人,後乃知有捐金万两相献而卒受毙者,扬人导之也。

     次及予楣,一骑独指予呼後骑曰:“为我索此蓝衣者。”後骑方下马,而予已飞遁矣;後骑遂弃余上马去,予心计曰:“我粗服类乡人,何独欲予?”已而予弟适至,予兄亦至,因同谋曰:“此居左右皆富贾,彼亦将富贾我,奈何?”遂急从僻迳托伯兄率妇等冒雨至仲兄宅,仲兄宅在何家坟後,胕 zhǒu 肘腋皆窭人居也。予独留後以观动静,俄而伯兄忽至曰:“中衢血溅矣,留此何待?予伯仲生死一处,亦可不恨。”予遂奉先人神主偕伯兄至仲兄宅,当时一兄一弟,一嫂一侄,又一妇一子,二外姨,一内弟,同避仲兄家。天渐暮,敌兵杀人声已彻门外,因乘屋暂避;雨尤甚,十数人共拥一毡,丝发皆湿;门外哀痛之声悚耳慑魄,延至夜静,乃敢扳檐下屋,敲火炊食。城中四周火起,近者十馀处,远者不计其数,赤光相映如雷电,辟卜声轰耳不绝;又隐隐闻击楚声,哀顾断续,惨不可状。饭熟,相顾惊怛不能下一箸,亦不能设一谋。予妇取前金碎之,析为四,兄弟各藏其一,髻履衣带内皆有;妇又觅破衲敝履为予易讫,遂张目达旦。是夜也,有鸟在空中如笙簧声,又如小儿呱泣声者,皆在人首不远,後询诸人皆闻之。

     念六日,顷之,火势稍息。天渐明,复乘高升屋躲避,已有十数人伏天沟内。忽东厢一人缘墙直上,一卒持刃随之,追蹑如飞;望见予众,随舍所追而奔予。予惶迫,即下窜,兄继之,弟又继之,走百馀步而後止。自此遂与妇子相失,不复知其生死矣。诸黠卒恐避匿者多,绐众人以安民符节,不诛,匿者竞出从之,共集至五六十人,妇女参半,兄谓余曰:“我落落四人,或遇悍卒,终不能免;不若投彼大群势众则易避,即不幸,亦生死相聚,不恨也。”当是时,方寸已乱,更不知何者为救生良策?共曰唯唯,相与就之。领此者三满卒也,遍索金帛,予兄弟皆罄尽,而独遗予未搜;忽妇人中有呼予者,视之乃余友朱书兄之二妾也,予急止之。二妾皆散发露肉,足深入泥中没胫,一妾犹抱一女,卒鞭而掷之泥中,旋即驱走。一卒提刀前导,一卒横槊後逐,一卒居中,或左或右以防逃逸。数十人如驱犬羊,稍不前,即加捶挞,或即杀之;诸妇女长索系颈,累累如贯珠,一步一蹶,遍身泥土;满地皆婴儿,或衬马蹄,或藉人足,肝脑涂地,泣声盈野。行过一沟一池,堆尸贮积,手足相枕,血入水碧赭,化为五色,塘为之平。至一宅,乃廷尉永言姚公居也,从其後门直入,屋宇深邃,处处皆有积尸,予意此间是我死所矣;乃逶迤达前户,出街复至一宅,为西商乔承望之室,即三卒巢穴也。入门,已有一卒拘数美妇在内简检筐篚彩缎如山,见三卒至,大笑,即驱予辈数十人至後厅,留诸妇女置旁室;中列二方几,三衣匠一中年妇人制衣;妇扬人,浓抹丽妆,鲜衣华饰,指挥言笑。欣然有得色,每遇好物,即向卒乞取,曲尽媚态,不以为耻;予恨不能夺卒之刀,断此淫孽。卒尝谓人曰:“我辈征高丽,掳妇女数万人,无一失节者,何堂堂中国,无耻至此?”呜呼,此中国之所以乱也。

     三卒随令诸妇女尽解湿衣,自表至里,自顶至踵,并令制衣妇人相修短,量宽窄,易以鲜新;诸妇女因威逼不已,遂至裸体相向,隐私尽露,羞涩欲死之状,难以言喻。易衣毕,乃拥之饮酒,哗笑不已;一卒忽横刀跃起向後疾呼曰:“蛮子来,蛮子来!”近前数人已被缚,吾伯兄在焉。仲兄曰:“势已至此,夫复何言?”急持予手前,予弟亦随之,是时男子被执者共五十馀人,提刀一呼,魂魄已飞,无一人不至前者;予随仲兄出厅,见外面杀人,众皆次第待命,予初念亦甘就缚,忽心动若有神助,潜身一遁,复至後厅,而五十馀人不知也。

     厅後宅西房尚存诸老妇,不能躲避,由中堂穿至後室,中尽牧驼马,复不能逾走;心愈急,遂俯就驼马腹下,历数驼马腹匍匐而出;若惊驼马,稍一举足,即成泥矣。又历宅数层,皆无走路,惟旁有弄可通後门,而弄门已为卒加长锥钉固;予复由後弄至前,闻前堂杀人声,愈惶怖无策,回顾左侧有厨,中四人盖亦被执治庖者也,予求收入,使得参司火掌汲之役,或可幸免。四人峻拒曰:“我四人点而役者也,使再点而增人,必疑有诈,祸且及我!”予哀吁不已,乃更大怒,欲执予赴外,予乃出,心益急,视阶前有架,架上有瓮,去屋不甚远,乃援架而上,手方及瓮,身已倾仆,盖瓮中虚而用力猛故也。无可奈何,仍急趋旁弄门,两手棒锥摇撼百度,终莫能动,击以石,则响达外庭,恐觉;不得已复竭力摇撼之,指裂血流,淋漏两肘,锥忽动,尽力拔之,锥已在握,急掣门㧀jí 门闩,㧀木槿也,濡雨而涨,其坚涩倍于锥,予迫甚,但力取㧀,㧀不能出而门枢忽折,扉倾垣颓,声如雷震,予急耸身飞越,亦不知力之何来也。疾趋後门出,即为城脚。时兵骑充斥,触处皆是,前进不能,即于乔宅之左邻後门挨身而入;凡可避处皆有人,必不肯容,由後至前,凡五进皆如是。直至大门,已临通衢,兵丁往来络绎不绝,人以为危地而弃之。予乃急入,得一榻,榻颠有仰顶,因缘柱登之,屈身向里,喘息方定,忽闻隔墙吾弟哀号声,又闻举刀砍击声,凡三击遂寂然。少间复闻仲兄哀恳曰:“吾有金在家地窖中,放我,当取献。”一击复寂然;予此时神已离舍,心若焚膏,眼枯无泪,肠结欲断,不复自主也。旋有卒挟一妇人直入,欲宿此榻,妇不肯,强而後可,妇曰:“此地近市,不可居。”卒复携之去,予几不免焉。室有仰屏,以席为之,不胜人,然缘之可以及梁,予以手两扳梁上桁条而上,足托驼梁,下有席蔽,中黑如漆,仍有兵至,以矛上搠,知是空虚,料无人在上,予始得竟日未遇兵;然在下被刃者几何人?街前每数骑过,必有数十男妇哀号随其後。是日虽不雨,亦无日色,不知旦暮。至夕,军骑稍疏,左右惟闻人声悲泣,思吾弟兄已伤其半,伯兄亦未卜存亡?予妇予子不知何处?欲踪迹之,或得一见;且使知兄弟死所。乃附梁徐下,蹑足至前街,街中枕尸相藉,天暝莫辨为谁?俯尸遍呼,漠无应者。遥见南首数火炬蜂拥而来,予急避之,循郭而走。城下积尸如鳞,数蹶,声与相触,不能措足,则俯伏以手代步,每有所惊,即仆地如僵尸,久之始通于衢。衢前後举火者数处,照耀如白昼,逡巡累时,而後越,得达小路,路人昏夜互触相惊骇,路不满百步,自酉至亥方及兄家。

     宅门闭不敢遽叩,俄闻妇人声,知为吾嫂,始轻击,应门者即予妇也。伯兄已先返,吾妇子俱在,予与伯兄哭,然犹未敢遽告仲兄季弟之被杀也。嫂询予,予依违答之。予询妇何以得免?妇曰:“方卒之追逐也,子先奔,众人继之,独遗我,我抱彭儿投屋下不得死,吾妹踢伤足亦卧焉。卒持我二人至一室,屋中男妇几十人皆鱼贯而缚之。卒因嘱我于诸妇曰:‘看守之,无使逸去。’卒持刀出,又一卒入,劫吾妹去;久之,不见前卒至,遂绐诸妇得出。出即遇洪妪,相携至故处,故幸免。”洪妪者仲兄内亲也。妇询予,告以故,唏嘘良久。洪妪携宿饭相劝。哽咽不可下。外复四面火起,倍于昨夕,予不自安,潜出户外,田中横尸交砌,喘息犹存;遥见何家坟中,树木阴森,哭音成籁,或父呼子,或夫觅妻,呱呱之声,草畔溪间,比比皆是,惨不忍闻。回至兄宅,妇谓予曰:“今日之事,惟有一死,请先子一死,以绝子累;彭儿在,子好为之!”予知妇之果於死也,因与语竟夜,不得间,东方白矣。

     念七日,问妇避所,引予委曲至一柩後,古瓦荒砖,久绝人迹,予蹲腐草中,置彭儿于柩上,覆以苇席,妇偻居于前,我曲附于後;扬首则露顶,展足则踵见,屏气灭息,拘手足为一裹,魂少定而杀声逼至,刀环响处,怆呼乱起,齐声乞命者或数十人或百馀人;遇一卒至,南人不论多寡,皆垂首匐伏,引颈受刃,无一敢逃者;至于纷纷子女,百口交啼,哀鸣动地,更无论矣!日向午,杀掠愈甚,积尸愈多,耳所难闻,目不忍视,妇乃悔畴昔之夜,误予言未死也。然幸获至夕,予等逡巡走出,彭儿酣卧柩上,自朝至暮,不啼不言,亦不欲食,或渴欲饮,取片瓦掬沟水润之,稍惊则仍睡去,至是呼之醒,抱与俱去;洪妪亦至,知吾嫂又被劫去,吾侄在襁褓竟失所在,呜呼痛哉!甫三日而兄嫂弟侄已亡其四,茕茕孑遗者,予伯兄及予妇子四人耳!相与觅臼中馀米,不得,遂与伯兄枕股忍饥达旦。是夜予妇觅死几毙,赖洪妪救得免。

     念八日,予谓伯兄曰:“今日不卜谁存?吾兄幸无恙,乞与彭儿保其残喘。”兄垂泪慰勉,遂别,逃他处。洪妪谓予妇曰:“我昨匿破柜中,终日贴然,当与子易而避之。”妇坚不欲,仍至柩後偕匿焉。未几,数卒入,破柜劫妪去,捶击百端,卒不供出一人,予甚德之,後仲兄产百金,予所留馀亦数十金,并付洪妪,感此也。少间,兵来益多,及予避所者前後接踵,然或一至屋後,望见柩而去。忽有十数卒恫喝而来,其势甚猛,俄见一人至柩前,以长竿搠予足,予惊而出,乃扬人之为彼乡导者,面则熟而忘其姓,予向之乞怜,彼索金,授金,乃释予,犹曰:“便宜尔妇也。”出语诸卒曰:“姑舍是。”诸卒乃散去。喘惊未定,忽一红衣少年掺长刃直抵予所,大呼索予,出,举锋相向,献以金,复索予妇,妇时孕九月矣,死伏地不起。予绐之曰:“妇孕多月,昨乘屋坠下,孕因之坏,万不能坐,安能起来?”红衣者不信,因启腹视之,兼验以先涂之血裤,遂不顾。所掳一少妇一幼女一小儿,小儿呼母索食,卒怒一击,脑裂而死,复挟妇与女去。

     予谓此地人迳已熟,不能存身,当易善地处之;而妇坚欲自尽,予亦惶迫无主,两人遂出,并缢于梁;忽项下两绳一时俱绝,并跌于地。未及起,而兵又盈门,直趋堂上,未暇过两廊。予与妇急趋门外,逃奔一草房,中悉村间妇女,留妇而却予,予急奔南首草房中,其草堆积连屋,予登其颠,俯首伏匿,复以乱草覆其上,自以为无患矣。须臾卒至,一跃而上,以长矛搠其下,予从草间出乞命,复献以金;卒搜草中,又得数人,皆有所献而免。卒既去,数人复入草间,予窥其中,置大方桌数张,外围皆草,其中廓然而虚,可容二三十人。予强窜入,自谓得计,不意败垣从半腰忽崩一穴,中外洞然,已为他卒窥见,乃自穴外以长矛直刺;当其前者无不被大创,而予後股亦伤。於是近穴者从隙中膝行出,尽为卒缚,後者倒行排草而出。

     予复至妇所,妇与众妇皆伏卧积薪,以血膏体,缀发以煤,饰面形如鬼魅,鉴别以声。予乞众妇,得入草底,众妇拥卧其上,予闭息不敢动,几闷绝,妇以一竹筒授予,口衔其末,出其端于上,气方达,得不死。户外有卒一,时手杀二人,其事甚怪,笔不能载。草上诸妇无不股栗,忽哀声大举,卒已入室,复大步出,不旋顾。天亦渐暝,诸妇起,予始出草中,汗如雨。至夕,复同妇至洪宅,洪老洪妪皆在,伯兄亦来,云是日被劫去负担,赏以千钱,仍付令旗放还;途中乱尸山叠,血流成渠,口难尽述。复闻有王姓将爷居本坊昭阳李宅,以钱数万日给难民,其党杀人,往往劝阻,多所全活。是夜悲咽之馀,昏昏睡去。次日,则念九矣。

     自念五日起,至此已五日,或可冀幸遇赦,乃纷纷传洗城之说,城中残黎冒死缒城者大半,旧有官沟壅塞不能通流,至是如坦途,夜行昼伏,以此反罹其锋。城外亡命利城中所有,辄结伴夜入官沟盘诘,搜其金银,人莫敢谁何。予等念既不能越险以逃,而伯兄又为予不忍独去;延至平旦,其念遂止;原蔽处知不可留,而予妇以孕故屡屡获全,遂独以予匿池畔深草中,妇与彭儿裹卧其上,有数卒至,为劫出者再,皆少献赂而去。继一狠卒来,鼠头鹰眼,其状甚恶,欲劫予妇;妇偃蹇以前语告之,不听,逼使立起,妇旋转地上,死不肯起,卒举刀背乱打,血溅衣裳,表里渍透。先是妇戒予曰:“倘遇不幸,吾必死,不可以夫妇故乞哀,并累子;我死则必死子目,俾子亦心死。”至是予远躲草中,若为不与者,亦谓妇将死,而卒仍不舍,屡擢妇发周数匝于臂,怒叱横曳而去。由田陌至深巷一箭地,环曲以出大街,行数武必击数下。突遇众骑至,中一人与卒满语一二,遂舍予妇去。始得匍匐而返,大哭一番,身无完肤矣!

     忽又烈火四起,何家坟前後多草房,燃则立刻成烬;其有寸壤隙地,一二漏网者,为火一逼,无不奔窜四出,出则遇害,百无免一。其闭户自焚者由数口至数百口,一室之中,正不知积骨多少矣!大约此际无处可避,亦不能避,避则或一犯之,无金死,有金亦死;惟出露道旁,或与尸骸杂处,生死反未可知。予因与妇子并往卧冢後,泥首涂足,殆无人形。时火势愈炽,墓木皆焚,光如电灼,声如山摧,悲风怒号,令人生噤,赤日惨淡,为之无光,目前如见无数夜叉鬼母驱杀千百地狱人而驰逐之。惊悸之馀,时作昏眩,盖已不知此身之在人世间矣。

     骤闻足声腾猛,惨呼震心,回顾墙畔,则予伯兄复被获,遥见兄与卒相持,兄力大,撇而得脱,卒走逐出田巷,半晌不至;予心方摇摇,乃忽走一人来前,赤体散发。视之,则伯兄也;而追伯兄之卒,即前之劫吾妇而中途舍去者也。伯兄因为卒所逼,不得已向予索金救命,予仅存一锭,出以献卒,而卒怒未已,举刀击兄,兄辗转地上,沙血相渍,注激百步。彭儿拉卒衣涕泣求免,[时年五岁]卒以儿衣拭刀血再击而兄将死矣。旋拉予发索金,刀背乱击不止,予诉金尽,曰:“必欲金即甘死,他物可也。”卒牵予发至洪宅。予妇衣饰置两瓮中,倒置阶下,尽发以供其取,凡金珠之类莫不取,而衣服择好者取焉。既毕,视儿项下有银锁,将刀割去,去时顾予曰:“吾不杀尔,自有人杀尔也。”知洗城之说已确,料必死矣。置儿于宅,同妇急出省兄,前後项皆砍伤,深入寸许,胸前更烈,启之洞内府;予二人扶至洪宅,问之,亦不知痛楚,神魂忽瞶忽苏。安置毕,予夫妇复至故处躲避,邻人俱卧乱尸众中,忽从乱尸中作人语曰:“明日洗城,必杀一尽,当弃汝妇与吾同走。”妇亦固劝余行,余念伯兄垂危,岂忍舍去?又前所恃者犹有馀金,今金已尽,料不能生,一痛气绝,良久而苏。

     火亦渐灭,遥闻炮声三,往来兵丁渐少,予妇彭儿坐粪窖中,洪妪亦来相依。有数卒掳四五个妇人,内二老者悲泣,两少者嘻笑自若;後有二卒追上夺妇,自相奋击,内一卒劝解作满语,忽一卒将少妇负至树下野合,馀二妇亦就被污,老妇哭泣求免,两少妇恬不为耻,数十人互为奸淫,仍交与追来二卒,而其中一少妇已不能起走矣。予认知为焦氏之媳,其家平日所为,应至於此,惊骇之下,不胜叹息。

     忽见一人红衣佩剑,满帽皂靴,年不及三十,姿容俊爽,随从一人,衣黄背甲,貌亦魁梧,後有数南人负重追随。红衣者熟视予,指而问曰:“视予,尔非若俦辈,实言何等人?”予念时有以措大而获全者,亦有以措大而立毙者,不敢不以实告,红衣者遂大笑谓黄衣者曰:“汝服否?吾固知此蛮子非常等人也。”复指洪妪及予问为谁?具告之,红衣者曰:“明日王爷下令封刀,汝等得生矣!幸勿自毙。”命随人付衣几件,金一锭,问:“汝等几日不食?”予答以五日,则曰:“随我来。”予与妇且行且疑,又不敢不行,行至一宅,室虽小而赀畜甚富,鱼米充轫,中一老妪,一子方十二三岁,见众至,骇甚,哀号触地。红衣者曰:“予贷汝命,汝为我待此四人者,否则杀汝,汝此子当付我去。”遂挈其子与予作别而去。

     老妪者郑姓也,疑予与红衣者为亲,因谬慰之,谓子必返。天已暮,予内弟复为一卒劫去,不知存亡?妇伤之甚。少顷,老妪搬出鱼饭食予;宅去洪居不远,予取鱼饭食吾兄,兄喉不能咽,数箸而止,予为兄拭发洗血,心如万磔矣!是日,以红衣告予语遍告诸未出城者,众心始稍定。次日为五月朔日,势虽稍减,然亦未尝不杀人,未尝不掠取;而穷僻处或少安;富家大室方且搜括无馀,子女由六七岁至十馀岁抢掠无遗种。是日,兴平兵复入扬城,而寸丝半粟,尽入虎口,前梳後篦,良有以也。

     初二日,传府道州县已置官吏,执安民牌遍谕百姓,毋得惊惧。又谕各寺院僧人焚化积尸;而寺院中藏匿妇女亦复不少,亦有惊饿死者,查焚尸簿载其数,前後约计八十万馀,其落井投河,闭户自焚,及深入自缢者不与焉。是日,烧绵絮灰及人骨以疗兄创;至晚,始以仲兄季弟之死哭告予兄,兄颔之而已。

     初三日,出示放赈,偕洪妪至缺口关领米;米即督镇所储军粮,如丘陵,数千石转瞬一空。其往来负戴者俱焦头烂额,断臂折胫,刀痕遍体,血渍成块,满面如烛泪成行,碎烂鹑衣,腥秽触鼻,人扶一杖,挟一蒲袋,正如神庙中窜狱冤鬼;稍可观者犹是卑田院乞儿也。夺米之际,虽至亲知交不顾,强者往而复返,弱者竟日不得升斗。

     初四日,天始霁,道路积尸既经积雨暴涨,而青皮如蒙鼓,血肉内溃。秽臭逼人,复经日炙,其气愈甚,前後左右,处处焚灼,室中氤氲,结成如雾,腥闻百里。盖此百万生灵,一朝横死,虽天地鬼神,不能不为之愁惨也!

     初五日,幽僻之人始悄悄走出,每相遇,各泪下不能作一语。予等五人虽获稍苏,终不敢居宅内,晨起早食,即出处野畔,其妆饰一如前日;盖往来打粮者日不下数十辈,虽不操戈,而各制挺恐吓,诈人财物,每有毙杖下者;一遇妇女,仍肆掳劫,初不知为清兵为镇兵为乱民也?是日,伯兄因伤重,刀疮迸裂而死,伤哉,痛不可言!忆予初被难时,兄弟嫂侄妇子亲共八人,今仅存三人,其内外姨又不复论。计扬之人如予之家水知凡几?其数濒於死,幸死而不死,如予与妇者甚少,然而愁苦万状矣!

     自四月二十五日起,至五月五日止,共十日,其间皆身所亲历,目所亲睹,故漫记之如此,远处风闻者不载也。後之人幸生太平之世,享无事之乐;不自修省,一味暴殄者,阅此当惊惕焉耳!

1793,乾隆给英王信, 敕英咭利国王谕
Qianlong’s Letter to George III

奉天承运,皇帝敕谕,英吉利国王知悉:
咨尔国王,远在重洋,倾心向化,特遣使[马戛尔尼]恭赍表章,航海来廷,叩祝万寿,并备进方物,用将忱悃。朕披阅表文,词意肫恳,具见国王恭顺之诚,深为嘉许。所有赍到表贡之正副使臣,念其奉使远涉,推恩加礼。已令大臣带领瞻觐,赐予筵宴,叠加赏赉,用示怀柔。其已回[宁波]珠山之管船官役人等六百余名,虽未来京,朕亦优加赏赐,俾得普沾恩惠,一视同仁。
You, O King, live beyond the confines of many seas. Nevertheless, impelled by your humble desire to partake of the benefits of our civilisation, you have dispatched a mission respectfully bearing your memorial. Your Envoy has crossed the seas and paid his respects at my Court on the anniversary of my birthday. To show your devotion, you have also sent offerings of your country’s produce.
I have perused your memorial: the earnest terms in which it is couched reveal a respectful humility on your part, which is highly praiseworthy. In consideration of the fact that your Ambassador and his deputy have come a long way with your memorial and tribute, I have shown them high favour and have allowed them to be introduced into my presence. To manifest my indulgence, I have entertained them at a banquet and made them numerous gifts. I have also caused presents to be forwarded to the Naval Commander and six hundred of his officers and men, although they did not come to Peking, so that they too may share in my all-embracing kindness.

至尔国王表内恳请派一尔国之人住居天朝,照管尔国买卖一节,此则与天朝体制不合,断不可行。向来西洋各国有愿来天朝当差之人,原准其来京,但既来之后,即遵用天朝服色,安置堂内,永远不准复回本国,此系天朝定制,想尔国王亦所知悉。今尔国王欲求派一尔国之人居住京城,既不能若来京当差之西洋人,在京居住不归本国,又不可听其往来,常通信息,实为无益之事。且天朝所管地方至为广远,凡外藩使臣到京,驿馆供给,行止出入,俱有一定体制,从无听其自便之例。今尔国若留人在京,言语不通,服饰殊制,无地可以安置。若必似来京当差之西洋人,令其一律改易服饰,天朝亦不肯强人以所难。设天朝欲差人常驻尔国,亦岂尔国所能遵行?况西洋诸国甚多,非止尔一国,若俱似尔国王恳请派人留京,岂能一一听许?是此事断难准行。岂能因尔国王一人之请,以至更张天朝百余年法度。
As to your entreaty to send one of your nationals to be accredited to my Celestial Court and to be in control of your country’s trade with China, this request is contrary to all usage of my dynasty and cannot possibly be entertained. It is true that Europeans, in the service of the dynasty, have been permitted to live at Peking, but they are compelled to adopt Chinese dress, they are strictly confined to their own precincts and are never permitted to return home. You are presumably familiar with our dynastic regulations. Your proposed Envoy to my Court could not be placed in a position similar to that of European officials in Peking who are forbidden to leave China, nor could he, on the other hand, be allowed liberty of movement and the privilege of corresponding with his own country; so that you would gain nothing by his residence in our midst.

若云尔国王为照料买卖起见,则尔国人在澳门贸易非止一日,原无不加以恩视。即如从前博尔都噶尔亚[葡萄牙]、意达哩亚[意大利]等国屡次遣使来朝,亦曾以照料贸易为请。天朝鉴其悃忱,优加体恤。凡遇该国等贸易之事,无不照料周备。前次广东商人吴昭平有拖欠洋船价值银两者,俱饬令该管总督由官库内先行动支帑项代为清还,并将拖欠商人重治其罪。想此事尔国亦闻知矣,外国又何必派人留京,为此越例断不可行之请?况留人在京,距澳门贸易处所几及万里,伊亦何能照料耶?若云仰慕天朝,欲其观习教化,则天朝自有天朝礼法,与尔国各不相同。尔国所留之人即能习学,尔国自有风俗制度,亦断不能效法中国,即学会亦属无用。
Moreover, our Celestial dynasty possesses vast territories, and tribute missions from the dependencies are provided for by the Department for Tributary States, which ministers to their wants and exercises strict control over their movements. It would be quite impossible to leave them to their own devices. Supposing that your Envoy should come to our Court, his language and national dress differ from that of our people, and there would be no place in which to bestow him. It may be suggested that he might imitate the Europeans permanently resident in Peking and adopt the dress and customs of China, but, it has never been our dynasty’s wish to force people to do things unseemly and inconvenient. Besides, supposing I sent an Ambassador to reside in your country, how could you possibly make for him the requisite arrangements? Europe consists of many other nations besides your own: if each and all demanded to be represented at our Court, how could we possibly consent? The thing is utterly impracticable. How can our dynasty alter its whole procedure and system of etiquette, established for more than a century, in order to meet your individual views? If it be said that your object is to exercise control over your country’s trade, your nationals have had full liberty to trade at Canton for many a year, and have received the greatest consideration at our hands. Missions have been sent by Portugal and Italy, preferring similar requests. The Throne appreciated their sincerity and loaded them with favours, besides authorising measures to facilitate their trade with China. You are no doubt aware that, when my Canton merchant, Wu Chao-ping, who was in debt to foreign ships. I made the Viceroy advance the monies due, out of the provincial treasury, and ordered him to punish the culprit severely. Why then should foreign nations advance this utterly unreasonable request to be represented at my Court? Peking is nearly two thousand miles from Canton, and at such a distance what possible control could any British representative exercise?
If you assert that your reverence for Our Celestial dynasty fills you with a desire to acquire our civilisation, our ceremonies and code of laws differ so completely from your own that, even if your Envoy were able to acquire the rudiments of our civilisation, you could not possibly transplant our manners and customs to your alien soil. Therefore, however adept the Envoy might become, nothing would be gained thereby.

天朝抚有四海,惟励精图治,办理政务,奇珍异宝,并不贵重。尔国王此次赍进各物,念其诚心远献,特谕该管衙门收纳。其实天朝德威远被,万国来王,种种贵重之物,梯[运][运]毕集,无所下有,尔之正使等所亲见。然从不贵奇巧,并无更需尔国制办物件。是尔国王所请派人留京一事,于天朝体制既属不合,而于尔国亦殊觉无益。特此详晰开示,遣令该使等安程回国。尔国王惟当善体朕意,益励款诚,永矢恭顺,以保义尔有邦,共享太平之福。除正副使臣以下各官及通事兵役人等正贯加赏各物件另单赏给外,兹因尔国使臣归国,特颁敕谕,并赐赍尔国王文绮珍物,具如常仪,加赐彩缎罗绮、文玩器具诸珍,另有清单。王其祗受,悉朕眷怀。
特此敕谕。
Swaying the wide world, I have but one aim in view, namely, to maintain a perfect governance and to fulfil the duties of the State: strange and costly objects do not interest me. If I have commanded that the tribute offerings sent by you, O King, are to be accepted, this was solely in consideration for the spirit which prompted you to dispatch them from afar. Our dynasty’s majestic virtue has penetrated unto every country under Heaven, and Kings of all nations have offered their costly tribute by land and sea. As your Ambassador can see for himself, we possess all things. I set no value on objects strange or ingenious, and have no use for your country’s manufactures. This then is my answer to your request to appoint a representative at my Court, a request contrary to our dynastic usage, which would only result in inconvenience to yourself. I have expounded my wishes in detail and have commanded your tribute Envoys to leave in peace on their homeward journey. It behoves you, O King, to respect my sentiments and to display even greater devotion and loyalty in future, so that, by perpetual submission to our Throne, you may secure peace and prosperity for your country hereafter. Besides making gifts (of which I enclose an inventory) to each member of your Mission, I confer upon you, O King, valuable presents in excess of the number usually bestowed on such occasions, including silks and curios-a list of which is likewise enclosed. Do you reverently receive them and take note of my tender goodwill towards you!
A special mandate.

1839 林则徐:谕英国国王书(Letter to Queen Victoria)

洪惟我大皇帝抚绥中外,一视同仁,利则与天下公之,害则为天下去之。盖以天地之心为心也。贵国王累世相传,皆称恭顺。观历次进贡表文云:凡本国人到中国贸易,均蒙大皇帝一体公平恩待等语。窃喜贵国王深明大义,感激天恩,是以天朝柔远绥怀,倍加优礼。贸易之利,垂二百年。该国所由以富庶称者,赖有此也。

唯是通商已久,众夷良莠不齐,遂有夹带,诱惑华民,以致毒流各省者。似此但知利己,不顾害人,乃天理所不容,人情所共愤。大皇帝闻而震怒。特遣本大臣来至广东,与本总督部堂巡抚部院,会同查办。凡内地民人贩食者,皆应处死。若追究夷人历年贩卖之罪,则其贻害深而攫利重,本为法所当诛。惟念众夷尚知悔罪乞诚,将趸船二万二百八十三箱,由领事官义律,禀请缴收,全行毁化。叠经本大臣等据实具奏。幸蒙大皇帝格外施恩,以自首者,情尚可原,姑宽免罪。再犯者法难屡贷,立定新章。谅贵国王向化倾心,定能谕令众夷,兢兢奉法。但必晓以利害,乃知天朝法度,断不可以不懔遵也。

查该国距内地六七万里,而夷船争来贸易者,为获利之厚故耳。以中国之利利外夷,是夷人所获之厚利,皆从华民分去。岂有反以毒物害华民之理。即夷人未必有心为害,而贪利之极,不顾害人,试问天良安在?闻该国禁食甚严,是固明知之为害也。既不使为害于该国,则他国尚不可移害,况中国乎?

中国所行于外国者,无一非利人之物。利于食,利于用,并利于转卖,皆利也。中国曾有一物为害外国否?况如茶叶大黄,外国所不可一日无也。中国若靳其利而不恤其害,则夷人何以为生?又外国之呢羽哔叽,非得中国丝斤不能成织。若中国亦靳其利,夷人何利可图?其余食物,自糖料姜桂而外,用物自绸缎磁器而外,外国所必需者,曷可胜数。而外来之物,皆不过以供玩好,可有可无。既非中国要需,何难闭关绝市。乃天朝于茶丝诸货,悉任其贩运流通,绝不靳惜。无他,利与天下公之也。该国带去内地货物,不特自资食用,且得以分售各国,获利三倍。即不卖,而其三倍之利自在。何忍更以害人之物,恣无厌之求乎?设使别国有人贩至英国,诱人买食;当亦贵国王所深恶而痛绝之也。

向闻贵国王存心仁厚,自不肯以己所不欲者,施之于人。并闻来粤之船,皆经颁给条约,有不许携带禁物之语。是贵国王之政令本属严明。只因商船众多,前此或未加察。今行文照会,明知天朝禁令之严,定必使之不敢再犯。且闻贵国王所邻之兰顿,及嘶噶兰、嗳伦等处,本皆不产。惟所辖印度地方,如孟啊啦、曼哒啦萨、孟买、叭哒拏默拏、嘛尔洼数处,连山栽种,开池制造。累月经年,以厚其毒。臭秽上达,天怒神恫。贵国王诚能于此等处拔尽根株,尽锄其地,改种五谷。有敢再图种造者,重治其罪。此真兴利除害之大仁政,天所佑而神所福,延年寿,长子孙,必在此举矣。

至夷商来至内地,饮食居处,无非天朝之恩膏,积聚丰盈,无非天朝之乐利。其在该国之日犹少,而在粤东之日转多。弼教明刑,古今通义。譬如别国人到英国贸易,尚须遵英国法度,况天朝乎?今定华民之例,卖者死,食者亦死。试思夷人若无带来,则华民何由转卖,何由吸食?是奸夷实陷华民于死,岂能独予以生?彼害人一命者,尚须以命抵之,况之害人,岂止一命已乎?故新例于带来内地之夷人,定以斩绞之罪。所谓为天下去害者此也。复查本年二月间,据该国领事义律,以禁令森严,禀求宽限。凡印度港脚属地,请限五月,英国本地,请限十月。然后即以新例遵行等语。今本大臣等奏蒙大皇帝,格外天恩,倍加体恤。凡在一年六个月之内,误带,但能自首全缴者,免其治罪。若过此限期,仍有带来,则是明知故犯,即行正法,断不宽宥。可谓仁之至义之尽矣。

我天朝君临万国,尽有不测神威,然不忍不教而诛。故特明宣定例。该国夷商欲图长久贸易,必当懔遵宪典,将永断来源,切勿以身试法。王其诘奸除慝,以保刈尔有邦,益昭恭顺之忱,共享太平之福,幸甚,幸甚!接到此文之后,即将杜绝缘由,速行移覆,切勿诿延。

His Majesty the Emperor comforts and cherishes foreigners as well as Chinese: he loves all the people in the world without discrimination. Whenever profit is found, he wishes to share it with all men; whenever harm appears, he likewise will eliminate it on behalf of all of mankind. His heart is in fact the heart of the whole universe.

Generally speaking, the succeeding rulers of your honorable country have been respectful and obedient. Time and again they have sent petitions to China, saying: “We are grateful to His Majesty the Emperor for the impartial and favorable treatment he has granted to the citizens of my country who have come to China to trade,” etc. I am pleased to learn that you, as the ruler of your honorable country, are thoroughly familiar with the principle of righteousness and are grateful for the favor that His Majesty the Emperor has bestowed upon your subjects. Because of this fact, the Celestial Empire, following its traditional policy of treating foreigners with kindness, has been doubly considerate towards the people from England. You have traded in China for almost 200 years, and as a result, your country has become wealthy and prosperous.

As this trade has lasted for a long time, there are bound to be unscrupulous as well as honest traders. Among the unscrupulous are those who bring opium to China to harm the Chinese; they succeed so well that this poison has spread far and wide in all the provinces. You, I hope, will certainly agree that people who pursue material gains to the great detriment of the welfare of others can be neither tolerated by Heaven nor endured by men. . . .

Your country is more than 60,000 li from China. The purpose of your ships in coming to China is to realize a large profit. Since this profit is realized in China and is in fact taken away from the Chinese people, how can foreigners return injury for the benefit they have received by sending this poison to harm their benefactors? They may not intend to harm others on purpose, but the fact remains that they are so obsessed with material gain that they have no concern whatever for the harm they can cause to others. Have they no conscience? I have heard that you strictly prohibit opium in your own country, indicating unmistakably that you know how harmful opium is. You do not wish opium to harm your own country, but you choose to bring that harm to other countries such as China. Why?

The products that originate from China are all useful items. They are good for food and other purposes and are easy to sell. Has China produced one item that is harmful to foreign countries? For instance, tea and rhubarb are so important to foreigners’ livelihood that they have to consume them every day. Were China to concern herself only with her own advantage without showing any regard for other people’s welfare, how could foreigners continue to live? Foreign products like woolen cloth and beiges rely on Chinese raw materials such as silk for their manufacturing. Had China sought only her own advantage, where would the foreigners’ profit come from? The products that foreign countries need and have to import from China are too numerous to enumerate: from food products such as molasses, ginger, and cassia to useful necessities such as silk and porcelain. The imported goods from foreign countries, on the other hand, are merely playthings which can be easily dispensed with without causing any ill effect. Since we do not need these things really, what harm would come if we should decide to stop foreign trade altogether? The reason why we unhesitantly allow foreigners to ship out such Chinese products as tea and silk is that we feel that wherever there is an advantage, it should be shared by all the people in the world. . . .

I have heard that you are a kind, compassionate monarch. I am sure that you will not do to others what you yourself do not desire. I have also heard that you have instructed every British ship that sails for Canton not to bring any prohibited goods to China. It seems that your policy is as enlightened as it is proper. The fact that British ships have continued to bring opium to China results perhaps from the impossibility of making a thorough inspection of all of them owing to their large numbers. I am sending you this letter to reiterate the seriousness with which we enforce the law of the Celestial Empire and to make sure that merchants from your honorable country will not attempt to violate it again.

I have heard that the areas under your direct jurisdiction such as London, Scotland, and Ireland do not produce opium; it is produced instead in your Indian possessions such as Bengal, Madras, Bombay, Patna, and Malwa. In these possessions the English people not only plant opium poppies that stretch from one mountain to another but also open factories to manufacture this terrible drug. As months accumulate and years pass by, the poison they have produced increases in its wicked intensity, and its repugnant odor reaches as high as the sky. Heaven is furious with anger, and all the gods are moaning with pain! It is hereby suggested that you destroy and plow under all of these opium plants and grow food crops instead, while issuing an order to punish severely anyone who dares to plant opium poppies again. If you adopt this policy of love so as to produce good and exterminate evil, Heaven will protect you, and gods will bring you good fortune. Moreover, you will enjoy a long life and be rewarded with a multitude of children and grandchildren! In short, by taking this one measure, you can bring great happiness to others as well as yourself. Why do you not do it?

The right of foreigners to reside in China is a special favor granted by the Celestial Empire, and the profits they have made are those realized in China. As time passes by, some of them stay in China for a longer period than they do in their own country. For every government, past or present, one of its primary functions is to educate all the people living within its jurisdiction, foreigners as well as its own citizens, about the law and to punish them if they choose to violate it. Since a foreigner who goes to England to trade has to obey the English law, how can an Englishman not obey the Chinese law when he is physically within China? The present law calls for the imposition of the death sentence on any Chinese who has peddled or smoked opium. Since a Chinese could not peddle or smoke opium if foreigners had not brought it to China, it is clear that the true culprits of a Chinese’s death as a result of an opium conviction are the opium traders from foreign countries. Being the cause of other people’s death, why should they themselves be spared from capital punishment? A murderer of one person is subject to the death sentence; just imagine how many people opium has killed! This is the rationale behind the new law which says that any foreigner who brings opium to China will be sentenced to death by hanging or beheading. Our purpose is to eliminate this poison once and for all and to the benefit of all mankind. . . .

Our Celestial Empire towers over all other countries in virtue and possesses a power great and awesome enough to carry out its wishes. But we will not prosecute a person without warning him in advance; that is why we have made our law explicit and clear. If the merchants of your honorable country wish to enjoy trade with us on a permanent basis, they must fearfully observe our law by cutting off, once and for all, the supply of opium. Under no circumstance should they test our intention to enforce the law by deliberately violating it. You, as the ruler of your honorable country, should do your part to uncover the hidden and unmask the wicked. It is hoped that you will continue to enjoy your country and become more and more respectful and obeisant. How wonderful it is that we can all enjoy the blessing of peace!

1848,徐继畬shē记述华盛顿文

钦命福建巡抚部院大中丞徐继畬所著《瀛寰志略》曰:
按:
华盛顿,异人也。起事勇于胜广,割据雄于曹刘。
既已提三尺剑,开疆万里,乃不僭位号,不传子孙,而创为推举之法,几于天下为公,骎骎乎三代之遗意。
其治国崇让善俗,不尚武功,亦迥与诸国异。
余尝见其画像,气魄雄毅绝伦。呜呼!可不谓人杰矣哉。
米利坚合众国以为国,幅员万里,不设王侯之号,不循世及之规,公器付之公论,创古今未有之局,一何奇也!
泰西古今人物,能不以华盛顿为称首哉!
(该文咸丰三年[1853年]六月初七,被大清浙江宁波府人张斯桂刻制成石碑,由美国传教士丁韪良携至美国赠予华盛顿纪念馆,镶嵌在华盛顿纪念碑的第十层上)

1852,洪秀永安突围诏令

“ 通军男将女将,千祈尊天令,欢喜踊跃,坚耐威武,放胆诛妖。任那妖魔千万算,难走天父真手段。江山六日尚造成,各信魂爷为好汉。高天差尔诛妖魔,天父天兄时顾看。男将女将尽持刀,现身着衣仅替换。同心放胆同杀妖,金宝包袱在所缓。脱尽凡情顶高天,金砖金屋光焕焕。高天享福极威风,最小最卑尽绸缎。男着龙袍女插花,各做忠臣劳马汗。钦此!”

1857,洪秀全“十该打”条规

1857年太平天国刊印的《天父诗》,收录了500首洪秀全作品,其中476首是洪写给后妃的。

服事不虔诚一该打。硬颈不听教二该打。
起眼看丈夫三该打。问王不虔诚四该打。
躁气不纯静五该打。讲话极大声六该打。
有唤不应声七该打。面情不喜欢八该打。
眼左望右九该打。讲话不悠然十该打。

1898年左右,义和团传单

神助拳,义和团,只因鬼子闹中原。
不下雨,地发干,都是教堂遮住天。
女无洁意男不嫌,鬼孩不是人所产。
如不信,仔细观,鬼子眼珠俱发蓝。
天无雨,地焦旱,全是教堂止住天。
神也怒,仙也烦,一等下山把拳传。
非是邪,非白莲,念咒语,法真言,
升黄表,敬香烟,请来各洞众神仙。
仙出洞,神下山,附着人体把拳传。
不用兵,只用拳,要废鬼子不为难。
挑铁路,拔电杆,海中去翻火轮船。
大法国,心胆寒,英美俄德哭连连。
洋鬼子,全杀尽,大清一统并将山。

1949,国民党昆山县政府:告人民解放军

一、昆山的民众是善良的,愿你们多加爱护;
二、我们为了尊重自己的立场,未便照着你们的办法移交,谨致歉意;
三、我们合理的撤退,愿你们合理的接收;
四、昆山的民众是无罪的,希望你们作风开明合理;
五、我们希望昆山三十万群众,今后仍旧生活安乐、精神愉快;
六、我们的立场虽不同,但工作目标是一致的;
七、惭愧得很四年了我们在昆山毫无建树,愿你们今后有更进一步的表现,昆山三十万民众是在期待着。
现存昆山博物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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