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优锐研究所:实证主义——已经“过时”的主流范式

我们经常说,不要光读书,而是要重视实践,否则就会变成书呆子。现代社会科学最讲究的就是实证(positivism),一定要有证据、有调查、有统计、有数据,而不是去搞形而上学的思辨。然而,那么多实证的研究,企业和政府里的人也没多少关注,发了那么多论文,社会各界也没多少人看,很多学科变成了学术圈内的自娱自乐,文科生依然难找工作,被看不起。

考据来考据去,搞了一大堆定量研究,写出来的论文不断模仿理工科,希望通过这些量表和数据,让研究看起来更科学。不是说重视实证、重视应用能提高科学性吗?那为什么放弃了形而上学传统、加强实证研究的现代社会科学依然没有得到社会各界的重视?这些努力最后都变成了东施效颦,社会科学不但没有成为科学,反而变成了伪科学,沦为为政治宣传服务的工具。

社会科学的客观性在自然科学家看来就是笑话,因为社会科学的结论往往既没有可重复性,也没有普适性,从而也就没有客观性。没有客观性,也就没有实用性和可参考性,真正的实干家、求知者也不会参考这些滥用方法的实证研究论文。这个道理很简单,比如你很想了解社会,你会去问一个创业成功的企业家,还是会去问一个社会学的博士?你认为谁更懂社会?比如你很想了解文学,你认为是莫言、刘慈欣更懂文学,还是一个文学教授更懂文学?再比如你想了解历史,你会去看历史学核心期刊,还是去看钱穆的《国史大纲》?你认为是一个新闻传播教授更懂新传,还是一个百万粉丝的up主更懂新传?

实证主义并没有让人文社会科学获得尊严,反而使其既丧失了形而上学传统的精神性,又比不过自然科学的强解释力,陷入了四不像的局面。这就充分说明,实证主义是存在问题的,王阳明心学和马克思主义哲学都非常强调实践的重要性,这种“实践”绝对不是“实证”,因为实践的主体是人,而不是方法;而实证的核心是方法,却不是人。实证主义有各种各样的方法,定量研究、质性研究、访谈法、案例研究、话语分析、内容分析、史料考据、社会实验等等,方法谁都可以学,学会了谁都可以做研究,研究出来的结果都一样。这导致的结果就是,实证主义依然培养书呆子,培养出一批没有个性的论文机器人,受过实证主义专业训练的书呆子并不懂真正的社会,他们认为只要熟练掌握某种方法就能进行研究了,就能指点江山了。这就好比一个篮球运动员,一直学习一种战术,练了十多年,只会这一种战术,然而一到真正的比赛,发现对手不按套路出牌,别说随机应变了,连他练了那么多年的这一种战术都毫无作用。

实证主义之所以无法搞懂社会运作的逻辑,是因为其本体论预设的错误。社会运作的主体是人,而不是方法,也就是说,只有看懂人性,才能看懂社会,而不是掌握了定量研究就能看懂社会。真正看懂社会需要的是实践,而不是实证。人在实践中接受社会的毒打,才能理解自己和他人的人性和欲望,然后意识到社会的逻辑和教科书上的并不一样。如果一天到晚学习某种实证主义研究方法,那必然就像那个篮球运动员一样,永远只知道练战术,却不去真的打比赛,一到赛场上,可能连小学生都打不过。百无一用是书生就是如此。

另一方面,物理学家也在本体论(ontology)层面证明了实证主义的谬误,20世纪以来,以相对论和量子力学为代表的现代物理时空观替代了牛顿力学的经典时空观。而现代社会科学的本体论根基还在孔德(Auguste Comte)那个时代,也就是经典力学世界观的时代,因此社会科学和自然科学一PK,就像是当年清朝人骑马射箭去对抗英国人的火枪火炮,完全就是被降维打击。

人文社会科学真正的出路在于,让哲学回归它本来应有的面貌。最早的哲学既不是文科,也不是理科,而是一切知识和智慧的统称,从古希腊到近代都是如此。历史上的大哲学家往往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又能搞数学运算、又会做实验,为人处事也是一流。而现在的哲学,不知怎么就变成文科了。柏拉图学园(Academy)门口挂着“不懂几何者,不得入内”,这句话值得我们深思。

为了克服实证主义的弊端,现在的前沿激进哲学比后现代更后,比马克思更马,比黑格尔更黑,比拉康更拉。凡是过往,皆为序章,未来不是进化,而是爆炸。理论大变革才刚刚开始,让我们泰然若素,与自己的时代狭路相逢。我们身处的是人工智能革命的时代,为了不变成新时代的书呆子、后工业版孔乙己、封建保守思想的捍卫者,我们需要用真正的哲学来指导实践,这种哲学必须既包含文科、也包含理科,既包含科学、也包括技术,既包含历史、也面向未来,既包含严谨的科学研究(知识),也包含人的生活实践(智慧)。老子说为学日益,为道日损,真正的哲学必须是为学和为道的辩证统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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